胡芸儿待在距离胡府不远的小院里,一天之内来了两拨人察看,都被她应付过去了。
留在胡府的那些人,除了朱红衣和她的婢女安然无恙之外,其余众人包括胡翔承在内,都被捉走关押起来。
胡翔承一头雾水,只会一个劲的叫屈,说:“你们抓错了人!胡家世代忠良,我是朝廷命官,不该遭如此待遇!”
柳青青被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两位妾室也都被吓坏了,抱紧自家孩子不敢松手。
一家人哭哭啼啼,看上去十分凄惨。
朱红衣的两个儿子都不在京师,胡长清去别处做官,胡长明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他们都没受影响。
胡贞儿得知消息,赶紧去求八皇子,由八皇子出面,关照柳青青和胡翔承,别在牢狱中受虐待。至于说两位妾室和她们的子女,胡贞儿是不会管的。
她听说大房胡芸儿和郭紫薇不见了,心中觉得很失望:“怎么会失踪了呢?应该把她们捉起来好好审一审!他们才是祖父最贴心的人!只有拿捏了她们,才能逼祖父就范!”
她的想法跟泰武王此刻的心思一模一样。
泰武王听手下人汇报,说未能捉住胡芸儿和郭紫薇,顿时火冒三丈!
“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他知道大户人家都有地宫,兵荒马乱之时用于避难,有些地宫非常隐蔽,除了主人外,别人都不晓得位于何处。
他以为胡芸儿和郭紫薇肯定躲起来了。
“一个是膻中受损身体半残的妇人,另一个是文弱懵懂的少女,这样孱弱的两个人,一天走不出三十里,她们能逃到哪里去?吩咐下去,守好城门,仔细检查!将她们困死在京城,来一个瓮中捉鳖!另外,给我仔细盯紧苍南王府,防止胡家母女前去避难!”
苍南王府。
祖明澈听说胡家蒙难,刚开始的时候,心里很着急,因为按照以前的约定,胡芸儿和母亲会躲在画里。
他不知道胡芸儿得到的《千里江山图》是一幅仙画,只以为胡芸儿自己画的画,不能藏人太久,顶多不超一年时间,就要从画里出去,否则很可能会死在里面。所以他想去胡府,将画取回来。
然而他很快又听说,胡家跳出来一位“剑仙”,飞剑斩杀百余人,最终逃得无影无踪!于是,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那肯定是芸儿,她已经逃出去了!以她的聪慧果决,肯定能找到藏身之处。”
由于胡府一直被监视,所以祖明澈没有盲目的四处寻找。但他作为跟胡家有婚约的人,总要前去探视一番。
他大大方方的前往胡府,询问胡家犯了什么罪,被捉走了哪些人。
最终获悉胡家人并没有全部被捉,大约逃走了二十多人。
那些人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是胡芸儿和郭紫薇。按照泰武王的要求,这母女俩乃是“要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祖明澈从胡府离开,走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在闹市听见胡芸儿的声音。
胡芸儿穿着男装,从身后走过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将一封信递给他。
祖明澈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回到胡府展开书信。
胡芸儿在信中说,她准备暂时离开京师,去青羊山走一趟。此行不是为了避难,而是为了帮祖父守住青羊洞!青羊洞外的山谷中,虽然有胡三春、孙凉石和胡痴汉等人,但只有一位武道宗师。既然泰武王对胡府动手了,那么他肯定会对青羊洞下死手。单凭胡三春这位黄阶宗师,很难守住青羊洞,所以她想过去帮忙,尽可能的斩杀泰武王派去的高手。
于此同时,胡芸儿还叮嘱祖明澈务必要小心,因为泰武王失去了耐心,他已经发疯了,肯定会对苍南王府动手的!
胡芸儿在信中说,现如今祖家势力分成三支,最强的一支位于苍梧省,爷爷祖永寿和大哥祖明远在一起,一位地阶宗师加一位黄阶宗师,还有一批新成立的军队,实力强大,不容小觑。
其次便是位于京师的祖明澈,他虽然年轻,但学了青云门的功法,再加上灵剑和护身宝甲的加成,最关键的是他很低调,无人知晓他的修为境界,所以他的处境十分有利。
最弱的一支,反而是大将军祖青云!因为他名声太响了,引起泰武王的重视,可能会派多位宗师对付他。一旦大将军离开北方军营,那将变得非常危险。
胡芸儿不是仙人,但她有做鬼一甲子的经历,前世祖家蒙难,便是从大将军祖青云开始的!祖青云接受调令返回京师,半途遭到埋伏不幸陨落;老国公祖永寿还没得到消息,便受邀入宫饮宴,结果喝了毒酒,十成功力发挥不出一成,被泰武王亲手杀害。当时祖明澈和祖明伦不在京师,所以逃过一劫。除了这两人之外,祖家人都死光了!
祖明澈看完信后,心中有些焦虑。
“幸亏前些日子,爷爷去过北方,跟父亲做过交代。父亲有了防备,或许能渡过此劫。”
这天晚上,他沿着地下甬道悄悄出城,将一个锦囊交给城外郭家庄的人,命人连夜上路前往北方。
又过一日,胡芸儿打扮成中年妇人的样子,准备从南门出城。
城门口的守军比平日里多一倍,检查得格外严。
但胡芸儿并不担心,因为那些兵丁的功力有限,连一位武道宗师都没有,武师再多也拦不住她。她只是担心,万一露出破绽,说不得又要祭起飞剑杀人。她并不想杀那些普通的守城兵将。
实际上,她的人皮面具制作精良,并未被守城的官兵看出破绽。
她顺利出了城,迈着轻快的脚步,不足半日,行程百里,来到一座小城。
她把胡青松从画里放出来,给他银子和一张面具,让他去买马车。
按理说,她完全可以将胡府马车收入画中带出城,然而内阁首辅的马车太豪华了,容易被人认出来。就连胡府的马匹都打了烙印,如果落在有心人眼中,很容易走漏消息。
胡青松买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马。
两匹马拉车,不惜马力,从早跑到晚,没几日便跑到青羊山。
到了地头一看,胡芸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山谷里很平静,还没有受到攻击。
胡芸儿将母亲和其余人从画中放出来,让他们去远处找地方定居,免得受到大战波及。徐如萍跟着母亲郭紫薇,负责保障她的安全;胡山泉和胡青松留下来,增强山谷的战力。
胡芸儿见到老管家胡三春,老仆孙凉石和胡痴汉。
多时不见,这些人的功力都有进步。
他们听说胡府受到冲击,留在京师的人被捉走了,既吃惊,又气愤。
孙凉石和胡痴汉不了解朝廷大事,只能一句接一句的骂,骂泰武王是畜生,对待功臣就像抹布,用完了就扔,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胡三春跟胡人杰的时间最长,年轻时读过书,见识远在他们之上,叹了口气,说道:“朝廷将儒生视作鹰犬,开心的时候将大儒崇上天,不开心的时候弃之如敝履。什么君为臣纲,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都他娘的扯淡!”
虽然老爷胡人杰是鸿儒,但管家胡三春不是儒生,而是彻头彻尾的武修。武修崇尚实力,容易放飞自我,对皇权的尊重程度比不上儒生。
胡芸儿走进山洞,听见祖父胡人杰在念诵圣言。
胡人杰面对石壁,张口念出一句句圣言。他作为儒门宗师,初步掌握了“出口成宪”的法门,每说出一句话,都能在石壁上留下印迹,就像用石头砸上去,留下半寸深的小坑。
他刚进阶宗师不久,掌握圣言和咒语还不熟练,假以时日,他的实力再提升一些,圣言一出口,比刀砍斧剁还凌厉,可以凭借这一手走遍天下。
胡芸儿看见石壁上的小坑,心中十分欢喜:“爷爷,你晋升宗师了?”
胡人杰转过头来,笑道:“芸儿,你怎么来了?”
胡芸儿冲上前去,叫道:“爷爷,您能提前成为宗师,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家有救了!”
前世胡家之所以家破人亡,是因为胡人杰成为宗师太晚,比今生晚了十年!
当时胡人杰被关进天牢里,胡芸儿在安伦侯府受凌辱,而胡家剩下的人除了胡贞儿之外,都比胡芸儿死得早,所以当胡人杰成为儒门宗师,从天牢破壁而出的时候,既没见到胡芸儿,也没见到郭紫薇,更没见到胡三春、朱红衣、胡长清、胡长明等人,那些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今生的情况大不相同。
胡家人虽然被捉,但暂时还活着;胡芸儿和母亲逃出来了,跟前世迥然不同;朱红衣和胡长清、胡长明受青蝉寺庇护安然无恙。
胡人杰提前十年成为宗师,这一点对胡家而言非常重要!
天风大陆有很多国家,苍兰国只是边缘地区的一个小国。小国能否长治久安,取决于多重因素,除了皇室中人武力高强外,还必须跟仙、儒、佛三大宗派有良好的关系。跟仙佛两家相比,儒门看似柔弱,但它的存在对国家软实力的提升非常关键。
儒修从低到高分为十重境界,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大儒—鸿儒—宗师—半圣—亚圣—圣人。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这种层次的人很多。大儒也不稀罕,哪怕再小的国家,也会有几位大儒。鸿儒相对稀缺,苍兰国最多的时候有三位,最少的时候只有一位。儒修宗师就很稀罕了。
一般而言,小国是没有儒修宗师的。苍兰国立国千年,没有一位宗师。周边的花莲国、北蒙国、金珏国都没有宗师。
一旦小国诞生了儒学宗师,就像龙卷风一样,吸引周围国家的文人迁徙靠拢,人才多了自然能提升国家实力。
除此之外,儒门宗师也是有靠山的,背后有商奄古国的支持,不再身如浮萍无依无靠。就像朱尚之受青蝉寺庇护一样。
前世胡人杰成为宗师,从天牢破壁而出,被众多的武道宗师围住,一口浩然气耗尽之后,被泰武帝软禁起来,好吃好喝供着,自始至终泰武帝都不敢杀他。
泰武帝非但不杀他,还在明面上把他捧得高高的,用他的名望来吸引儒修投奔苍兰国。
那还是在胡家被灭门,双方关系无法缓和的情况下采取的策略。
而今生胡家人还没死,双方还有谈判空间。
胡人杰晋升宗师,自身筹码大幅增加,可以逼迫泰武王改变策略。
不过,这只是理想状态。事情会不会朝有利方向走,还不好说。因为泰武王是魔修,魔修有时候是疯子。对付疯子不能指望用口舌劝说,必要的时候,还要动手敲一棒子,或许能将其打醒。
前世胡人杰跟泰武帝交过手,展示过他作为儒门宗师的实力,泰武帝一个人拿不下胡人杰,招来众多的武道宗师一起围攻,好不容易才将其捉住。如此一来,双方对彼此的实力心知肚明,泰武帝不得不对儒门宗师另眼相看。
今生的胡人杰刚晋升宗师,双方还没交过手,这样子谈判很难有结果。
因此,胡芸儿和爷爷说了一席话,了解到泰武王已经下了通牒。她分析目前的形势,认为有必要斗一场,该有的厮杀不能少,先斩了泰武王的爪牙,给他个下马威再说。
“爷爷,泰武王的最后通牒,定的是哪一天?”
“就在三天后!”
“将会来多少人?”
“三位宗师,外加十位高阶武师,以及五百位玄武营士兵。”
“只有三位宗师吗?那还好,可以斗一斗。”
胡人杰活了一百岁,从没跟人动过手,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他才不会下场跟人厮杀呢!一想起厮杀,他就浑身不爽快,顾虑重重,担心打不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