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们的天谴!”
男子脸上的笑容残酷而决绝。
嗤嗤嗤……
一条巨大的蝎子尾从他背后生长出来并朝天延伸出去,最后悬在几个猎物头顶晃来晃去,乌黑铮亮的尾针看得人心惊胆战。
守时,守信,这无疑还是个信仰坚定的家伙。
他就是解南,宴北口中的妖王之一,修炼两百八十年岁月的蝎子大妖!
本来对妖物而言,吸食法师精气、啖其骨肉,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可没有人知道这家伙究竟信仰了什么教,大概“晚八点才能进食”就是其中一项教义吧。
所以他忍饥挨饿等了很久。
看几人的惨状,他们至少在昨天就已经被捉到了这里。但蝎子还是宁愿忍受一整天的饥饿和困倦,也要等到晚上八点才进食。
这在尊重“上使”的同时,也可以让这几个法师萌生出这辈子最大的恐惧和绝望。
解南坚信,只有让他们经历身心双重的极端痛苦,只有带着这些情绪的血肉,才是最有滋味的。
“本来我在槐树坟捉到你们的时候,就该把你们碎尸万段的。”
解南把尾针对准中间那只“猎物”的眉心,一脸畅快:“当着那些烧焦的小家伙的面,让他们看看敌人的下场。可是,吃了你们,再带着你们的法力,去消灭更多的你们,恐怕才是更好的慰藉,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老头满是血污的脸,看起来十分享受。
“呸。”
十字架上本就奄奄一息的王真人不屑地朝他啐了一大口血痰。
他努力睁开眼,看了眼解南,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昨天,他带着两个弟子出任务,循着妖气一路追踪到一个叫做“槐树坟”的山洞时,看清洞里情况的他勃然大怒,最终布下阵法,施法用一把大火把那个蝎子洞里的怪物们全部都烧成了黑炭!
这是他绝无后悔的决定。
哪怕一开始就知道现在的下场,他也绝不会犹豫一秒。
因为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师徒三人赶到槐树坟的时候,那洞里几十上百只脸盆大小的蝎子,正在啃食两个小孩子的场面。
这些解南口中所谓的“小家伙”,就该被烧得灰飞烟灭!
“呵呵。”
解南讥讽地笑了笑,“都是为了活着。小家伙们,看好了!”
海碗粗细的蝎子尾一伸好几丈,抬升在半空蓄力。尖端那颗闪烁着渗人光芒的尾针,下一秒就要往下扎去,扎碎中间那人的脑壳!
他的目光变得贪婪而焦急,与此同时,四下角落里窸窸窣窣响起一阵杂音。
好多只不同颜色的蝎子从黑暗里露出头来,好奇地看着大厅中央将要发生的惨烈一幕。
咻!!
是有东西凌空划过的声音。
蝎子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没人看清。
那东西一掠而过时,闪烁着些许寒光。
哐当!!
紧接着一阵急促尖锐的金属音爆在大厅中扩散开来。
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蝎子阴翳的眼眸中倒映出的画面可以看到,他的蝎子尾针,断了!
这颗将近二十厘米长的剧毒尾针,连带着尾翼那一截儿,整个被什么利器切了下来,落到地上时,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是一柄铜剑……
是一柄铜剑!
它从厂房窗户外飞速而来,切断了挡在行进途中的蝎子尾,“哐当”一声又余威不减地插进另一头的铁皮柱子上,足足十多公分深。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众人终于发现这不速之客时,它的身体仍插在柱子上在呜呜鸣叫,剑柄处微微颤抖,足见力道之强!
解南精彩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自己的宝贝儿就没了……
还在等死的王真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了断落在地的东西。又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插进柱子里那把正在微微颤动的古朴铜剑。
他眼中的疑惑逐渐放大。
“这好像是……鱼羊剑?”
念头刚刚升起,他眼中的疑惑刹那间就被惊喜和震撼代替了,“这不是老刘……”
“啊!!”
王真人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就被一声震得房顶都有些颤抖的惨叫打断了。
解南仿佛这时才回味过来,他睚眦欲裂地盯着断掉的尾巴,一股钻心的巨痛袭来,剩下的蝎子尾哗哗哗地缩回体内,砰一声倒在地上凄厉地尖叫翻滚起来。
菊花上方,尾椎骨处,血流如注,一片模糊。
而那静静躺在地上的剧毒尾刺,断口处,慢慢流淌着绿色的汁水。
王真人身旁两个男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其中一个惊恐地朝老头喊道:“师父!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呼吸都变得剧烈起来,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一剑切断了这妖怪堪比钢铁的利器,到底是谁,如此强悍?
“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天谴吗?”
一道带着冷漠、略显年轻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刚好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地上的解南停止了挣扎。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得气喘吁吁地大吼着:“你是谁?”
没人回话。
他用颤抖的双手强行支撑起身体,再仔细看时,终于在他之前坐过的沙发上发现一道身影,只是灯光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解南神色之中瞬时间杀意暴涨:“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用你的话来说,我,就是你的天谴。”
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紧不慢。
解南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像是灌满了鲜血,这是即将暴走的征兆。
他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这不速之客的来意却自不必多说。
“需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是吗?”
那身影话音一落,“啪嗒”一个响指,顿时整个厂房都亮了起来,亮如白昼。
是探照灯,足足五六个巨大探照灯直射而来!
角落里一群不知所谓的老鼠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得仓皇逃窜,吱吱乱叫。
当然蝎子也差不多。
解南被这强光一照,浑身顿时不自在起来。
他强忍着抬起头,只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身影。
那家伙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膝盖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二层的工作台上还有两个,一老一少。其中年纪较小的一个,跟沙发上坐着的这位,除了身上的衣服,长相却竟然一模一样。
探照灯就是他们开的。
“曾歌……”
解南死死盯着二人,脸色阴沉得简直要滴出水来,通红的双眼满是无穷无尽的愤怒。
显然,仅仅只是一瞥,曾歌的身份就已经无所遁形了,这份修为和眼力也不可谓不强。
“你居然……居然敢背叛我们。”
他狠狠瞪着曾歌,嘴里的话哼哧哼哧的,听不大清楚。不过话语中的愤怒和杀意毫无掩饰。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那年轻人却是双手一摊,一脸贱笑,“谁强我就跟谁咯,你要有本事,过来把我抢回去呀!”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蝎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目光又看向了沙发上的不速之客。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法力高强的天师,像幻妖这样一个望风而动的墙头草,你也敢收来用?”
沙发上的刘轻水轻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年轻,狂妄,早有所闻。”
解南嘴里慢慢说着,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悍:“黔北老刘一脉的天师,刘轻水……就是你吧?”
一字一句重重落下。
刘轻水还没反应,倒是十字架上的老头浑身蓦地一震:“老刘一脉……当……当真是老刘一脉?”
这个被妖怪折磨一天一夜,都没有丝毫屈服的法师,此刻泪水竟然湿润了眼眶。
“大宝,小宝……我们有救了,黔北老刘一脉的天师,来救我们了……”
解南话一说完,刘轻水还没反应,二楼台阶上的老胡反倒是先怒了。
他脸上满是愤恨,咬牙切齿道:“他娘的,我就说耗子这个杂碎不可信,他把我们的身份行踪,也告诉这只蝎子了?”
耗子?
解南胸腔仿佛爆炸了一颗烈性炸弹,是宴北……
是了,是了。
负责监视刘轻水,搜索情报的就是宴北。
如今他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如果宴北没死的话,就应该早有预警。
可是……那杀人无数的家伙怎么可能暗通天师?
“轻水儿,快快收拾掉这个狗杂碎,咱们立马掉头截住耗子,他在利用我们!他能给这杂碎报信,也能给其他人报信,等会他们全聚齐了,咱可全嬉批了!”
“这个我知道。”刘轻水神秘一笑。
这种苦情戏,他信手拈来。
老胡的话明显是在挑拨对方的心绪,让这蝎子难以平静应战。
从一开始偷袭得手他就明白,宴北对于他们几人的突然来访,是绝对保密的。
这是投名状。
解南深吸几大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愤恨和脊椎处的巨痛。他神志虽有些模糊,但面上却绝不可露怯:“还想挑拨离间么?收拾我,就凭你们?”
说罢他双腿一蹬,凌空而起,却不是奔刘轻水来的。
身影腾挪间,解南早已出现在王真人身后。他一只手掐着王真人的脖子,脸上堆砌着有恃无恐的笑容。
“刘天师,的确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还带来了些了不得的秘密。如果你不希望这几个家伙死在你面前的话,咱还是后会有期吧。”
他说着手上一紧,王真人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一口气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两个年轻人看着这一幕,又惧又怒,把十字架摇得咔咔作响。
“刘天师……刘天师……你快救救我师父,救救我师父啊!”
“别……别管我。”
王真人嘴里流出血沫,说出的话也细若蚊蝇。
解南眼神一挑,没有阻止,甚至暗自松了把劲儿。
他知道,几人越着急,那这个天师就越不敢动手,毕竟人质还在自己手上。
他甚至已经想好如何跟刘轻水谈判,然后逃离这里,集结三个盟友杀回来,将这里的所有人碎尸万段。
只是他正要开口讨价还价时,看到的却是刘轻水脸上的从容不迫。
“疾!”
刘轻水轻喝一声,食指和中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起了法印。
与此同时,三个十字架的背面,不知什么时候贴上的三张符纸,也在刹那间放射出无数道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