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一场。
拷问室中,室内昏暗浑浊,空间巨大,各种器具分散其中,若隐若现。
左边是一套刑床和夹具,中央靠右是一扇沉重的木门。
右边是一个大木柜,透过半掩的柜门可以看到里面挂着长鞭和其他各种刑具。
前台右边是一张小桌和一把凳子。
门打开时发出吱嘎声,整个场景充斥着灰土和陈腐气息。
亲王阿东尼:“大祭司在煽动贱民们对抗我们。而且他清楚我们没有足够的士兵,或者调动士兵的决心来维持秩序。他的党羽在混乱和不安中滋长。我们必须从他的计划中拯救我们的未来。”
女王:“总是说未来,那现在怎么办?”
亲王阿东尼:“向他们发出信号,告诉他们,我们有决心使用我们王朝依然强大的力量。”
女王:“你说我们必须将所有犯人拷打致死。”
亲王阿东尼:“确实。”
女王:“而这怪人,这苍白面具,他又扮演什么角色?”
亲王阿东尼:“我不知道。所以我们要拷问他,我们必须了解大祭司的计划,这怪人肯定是他的同伙。”
女王:“你是对的,没错,此事必须要做了结。”
亲王阿东尼离开了舞台,紧接着门再次被推开,是两名卫兵领着那被锁链拷住的“陌生人”上了台。
他们取下“陌生人”的长袍,露出底下灰色的单衣。
高个子卫兵很小心地把长袍挂在门口的一个架子上,长袍上绣着的黄印清晰可见。
矮子卫兵用一条绳子把“陌生人”的手腕捆在了一起。
他把绳子绕过一条横梁,将“陌生人”的胳膊完全拉过头顶,而王女则从柜子中拿出一条猫尾鞭。
女王:“我受不了他的脸,盖上他。”
矮子卫兵找到一个粗麻袋,并把它套在“陌生人”头上。
而高个子坐到了右边那张小桌旁,他拿起纸笔,需要记下拷问时的每一句话。
女王问:“你的名字?”
“陌生人”:“我即真实。”
女王鞭打在他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人”:“你接受不了真实吗?”
女王再次挥动手中的鞭子:“注意你说的话,真实是什么意思?”
“陌生人”:“我即真实。”
女王再次挥舞鞭子:“我们是在原地兜圈子。”
“陌生人”:“我们都被困住了,你无疑和我一样,也被锁在这座塔中,这间陋室里。”
女王:“你认识大祭司吗?”
“陌生人”:“我从未见过大祭司。”
女王:“我眼见为实,你怎么就不坦白?”
“陌生人”:“我即真实,我无须向任何人坦白任何事。”
女王再次鞭打:“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人”布满鞭痕的背上的碎布条中开始渗出白色乳状液体。
孟启眸子转了转,上半身微微前倾。
女王的扮演者每次下手都是无比真实的,而那个“陌生人”身上的伤也无疑是真实的。
“有意思。”孟启微微颔首,再次靠回了椅背。
“陌生人”:“悲哀从幻影的身躯中渗漏,正如没有面容的真实……”
女王再次加大力度:“回答问题!”
“陌生人”有些痛苦:“你是接受不了真实吗?”
女王变得平静下来:“好吧好吧,卫兵,按住他。”
两名卫兵按住“陌生人”的身体,把他放在一个像榨酒器一样,但不是水平而是竖直的机器上,机器上有一个巨大的轮状螺旋绞盘。
矮子卫兵转动绞盘三次,他在绞盘前做好准备,并随着王女的命令将机器打开。
女王:“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另一方面着手。既然真实难以捉摸,我们就来探究真相。”
“陌生人”:“在谬异中度过了太长岁月,注定你无法看到真实。”
女王:“我知道何为真实。”
“陌生人”:“但不是因为真实才使你知道,我于你不过幻影,真实亦然。”
女王:“我们现在研究的是真相,不是真实。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游戏了,告诉我大祭司的计划。”
“陌生人”:“那么,真相,就是大祭司的计划,还有阿东尼的计划,还有其他所有人的计划,对他们的命运都无关紧要。”
女王:“那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先知?”
“陌生人”:“真实不为恐吓。不论人类的行为,感情或思想如何,真实始终存在。真实被揭示,不会被创造。”
女王愤怒地转动绞盘:“真相!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陌生人”:“当我刚刚到达时,我超脱此界之外。而现在诸界即将归位,伊提即将不再。”
女王:“转动绞盘!真相!你从哪来?”
“陌生人”:“我从一个死寂之城前往另一个死寂之城,在失落的伊提短暂停留,直到伊提离我而去。”
女王:“转动绞盘。真相!你是谁?”
“陌生人”呻吟着:“我……即真实。”
女王愤怒着:“直到现在还在胡说八道。架起他!架起他!”
两名卫兵转动绞盘,放开了“陌生人”。
他的衣服被白色乳状物质沾湿了。
他垮了下去,没有作出任何抵抗或反对就被抬起架上了架子。
矮子卫兵把“陌生人”的四肢绑在架子上,转动绞盘三次。
女王:“你不是‘真实’,无论是什么鬼真实。你是我的囚犯,你将要回答我的提问。鞭打和压榨的痛苦不及这拉架的十分之一。每转动一次绞盘都将会像有上百个恶魔要抽出你身体里的每一根筋一样。”
“陌生人”虚弱着:“如你所愿。”
女王:“转动绞盘。告诉我一切你知道的,为什么大祭司叫你苍白面具?”
“陌生人”艰难着:“真相无形……”
女王:“转动绞盘。绞盘会一直转到你粉身碎骨,除非你赶快给我说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为什么阿东尼那么恨你?你肯定不会连这个都没注意到吧?”
“陌生人”开始述说他的寓言,多次被王女打断也不停止。
“陌生人”:“一对骄傲的兄弟分享一间房子。他们的家庭一度富有,现在却贫困潦倒,他们只有一缸以装水,一缸以装粮食,他们的老房子,和一条狗。”
女王:“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陌生人”:“一天,狗不小心碰倒了一盏灯,引起了小火苗。两个骄傲的兄弟开始争吵……”
女王:“闭嘴,安静。”
“陌生人”:“谁更有资格去灭火,因为只有一个装水的缸。在他们争吵时,火势越来越大,连装粮食的缸也烧掉了,而他们……”
女王:“我说安静,我不关心缸或者火,回答我的问题。”
“陌生人”:“他们仍然在争吵,直到后来火势增长,吞没了整座房子。在他们迅速逃命时,这对骄傲的兄弟……”
女王:“闭嘴!你听见了吗?安静!”
“陌生人”:“丢掉了装水的缸,缸也被已经十分猛烈的火焰烧尽了。因为……”
女王:“闭嘴!我说了闭嘴!转动绞盘,卫兵,让他闭嘴!”
“陌生人”:“装粮食的罐子,装水的罐子,和他们的房子,这一切都被烧成灰烬而悲伤又气愤的骄傲的兄弟,最后下定决心……”
女王尖叫着:“停下!”
“陌生人”:“把狗也杀了……”
沉默,一瞬间的停顿……
女王深呼吸几次,在接下来,她越来越愤怒,声音越来越高,直到最后亲自操纵绞盘。
女王愤怒抢过绞盘,猛烈地转动,一次又一次,直到听到一声可怕的撕裂声才停下。
她把双手从绞盘上松开,小心后退,表情十分惊骇。
“陌生人”麻木着:“所以你就这么杀死了真实。这终结不是从一开始就无可避免地会到来吗?但我仅是幻影,你罪在揭露,不在谋杀。”
“陌生人”的手从被绳子捆住的地方与胳膊撕脱开。
白色的乳状物不断流出,他的胳膊最终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矮子卫兵后退了一步,高个子卫兵放下纸笔,走到架子前,轻轻地碰了碰“陌生人”渗着液体的手腕。
高个子卫兵:“他死了,女王殿下。”
女王嘲讽着:“真实死得可真容易啊……”
矮子卫兵:“陛下,一个允许这样的生物存在的世界恐怕大不对劲了。”
女王:“处理掉尸体。”
高个子卫兵:“它……看起来溶化了。”
女王:“什么?”
门突然被撞开,王女上台。
她脸色苍白着,穿着白色睡袍,与房间内的灰暗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像是飘渺空灵。
女王:“你怎么不去睡觉?”
王女:“死寂之城消失了……它不在了……”
女王安慰着:“你的精神不太好,亲爱的,快回去吧。”
王女:“那不是我的房间!”
她突然从地上捡起“陌生人”的长袍,喜悦地将脸埋在上面。
王女:“我找到了,我找到黄印了。”
女王惊诧着:“你找到了什么?”
王女指着:“你没看见我找到的这黄印?它一直在这里。它一直和他在一起。你没看见我找到的这黄印?你不知道其中含义吗?”
王女喊着:“庆幸!至喜!我找到了黄印!”
女王:“够了!”
王女眉飞色舞着:“所有人都会知晓!这又如何!让他们知道!欢庆!至喜!我找到了黄印!”
女王:“够了!”
王女恐惧地嘲讽着:“哦,你也要杀了我吗?”
女王张开嘴,却无话可说。
王女返身回转向门外冲去,喜悦地高喊。
“欢庆!至喜!黄印已在我手!终结即将到来!”
第二幕,第一场,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