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毛苗的手机已经烫的可以煎熟一颗鸡蛋,握在手里估计得烫出几个大水泡,更没法贴在耳边听,点开免提手机放在靠右的床头柜上和鱼其接着聊。
两个人说不完的话,从星之涯到海之角畅所欲言的聊。
鱼其跟毛苗在电话里具体聊了多久不知道,聊到后面两人都睡着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才挂断电话。
梦里毛苗去到了一个名叫‘胫骨之庙’的地方,旁边还站了一个头戴儒巾、身着儒服的古代书生打扮的人,“此灵物也,吾闻防风氏身长三丈,骨节专车。此防风氏胫骨也。”
毛苗以为自己误入什么大型漫展的现场,跟她说话的人是一个coser。
他为了人设不崩很拼嘛,之乎者也说的像模像样的,再配上真实搭建的场景,就跟真的在古代一样。
奇怪的是为什么会做梦梦到自己从没见过的地方和人,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没思过何来梦。
梦里场景又变了,变成了找到这根胫骨的村民们听完书生的话,集体虔诚的为这根胫骨在修建庙宇的过程。
村民们忙的热火朝天,大家各司其职的忙碌着手上的活,几个彪形大汉利索地扛着木材穿梭其中,递给需要用到木材的各个工种,送完木材再回来给拉砖的汉子们搭把手。
这时一位前来送饭食的大娘走到毛苗跟前,“姑娘的衣服好生奇怪,我从未见过此类衣物,敢问姑娘姓甚名甚从何地而来此处。”
毛苗看了一眼自己穿的天蓝色漏脖圆领卫衣和靛青色牛仔裤以及黑色高帮帆布鞋,再看一眼大娘和村民们的本色麻布短襦、纳底布鞋,确实是格格不入,“我……”我字还没说出口,直接被突然出现的枢暨捂嘴拖走。
把毛苗直接从梦里拖回现实,“你活腻了不想活了是不是,还敢跟书讹兽搭话,只要你开口跟它说话,告诉它你的名字和居住地它就会擒住你的意识,召唤你的肉身和灵魂进入书中,你困在书中任其啖肉食魂,得到一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下场。”
“什么?你是说我刚刚不是在做梦,是我的意识飘到了书里,看到的都是书里的世界,而且差点就被那个叫啥书讹兽的东西吃掉?!”妖怪!居然真的有吃人的妖怪!毛苗吓得毛骨悚然。
“是的,不是我,你就被吃掉了。”书讹兽怎么会出现在毛苗的屋子里,它们大多都是在上了百年历史的古籍里,行动范围也大部分被限制在古籍方圆一里(500米)内,力量特别大的行动范围也就只有方圆三里,枢暨扫了一眼毛苗书架上的书,“你的书里有没有什么古籍之类的。”
“古籍?我想想啊。”不是在说书讹兽吗,枢暨又说古籍干什么,难不成这个妖怪是从她的书里面跑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书里面跑出来的,毛苗怕的以后都不敢再买书了,书架上现有的书也一本不敢留,找个荒郊野岭统统埋起来,不让它们有机会出去害人。
“我想起来了,有一本。”毛苗不敢靠近书架,只是用手远远指着书架的书,“从上面数下来第二层,从右往左书第三本书皮泛黄看起来旧旧的那本《梦溪笔录》。”
枢暨根据毛苗的描述找到那本书,拿在手里,毛苗看他神色无异,以为书讹兽并不在书中,“我还没看过呢,是我上个星期去逛二手市场淘来的书,冲着它便宜我才买的,小摊的老板当时给我说这书是明朝晚期的古董,我压根没信他的话,一个古董买我十几块钱,搁谁谁信。”
“你可以信他,他并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一本明朝的古籍,至于他只买十几块钱是为了尽快脱手,多留一刻危险就多一分,老板应该是知道这本书的魔性,所以不敢留在自己手上。”枢暨对着书又是嘴里念咒,又是手上写写画画捣鼓了十几分钟。
“给你,你现在可以看书了,看看它带你的意识去的是哪个故事。”枢暨把手中的书递给毛苗。
毛苗离得远远的,心里后怕的很,根本不敢接枢暨手里的书,“那个书讹兽还在不在呀?我,我现在看到书头就疼,还是你帮我看吧,你看看是哪个故事,我给你描述一下我看到的场景,有一个庙,叫胫骨之庙,你翻一下书看能不能找到。”
“我也不喜欢看书,看书也头疼,还是你自己来翻吧,正好看看这书讹兽的真面目。”枢暨知道毛苗怕呢,还逗着她玩。
“不要,我不要看,你把书烧了,把书讹兽抓起来,我没有好奇心,不好奇是啥故事,也不好奇它长啥样!”毛苗又被枢暨耍了。
“好,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你不想看不看便是,吓坏你了上神还得重新给我物色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新人选,怪浪费时间的。”在毛苗使了一个障眼法,假装烧掉了书,“如你所愿,书烧了,可否满意。”
“满意,满意极了,多谢仙君斩妖除魔,为民除害,您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毛苗对枢暨害怕少了一点,崇拜多了一些。
“马屁精,睡你的觉吧!”穿墙出了毛苗卧室。
睡觉,根本睡不着,枢暨走后毛苗睁眼到天明。
毛苗吸取这次差点被妖怪所吃的教训,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随便去买来历不明的东西。
去机场的路上毛苗一直在想,一会儿接到鱼其给她也得说说,给她敲个警钟,不是开玩笑的,不小心就会没命。
晚上八点准时在新市降落,鱼其到达新市。
鱼其到接机口就看到来接她的毛苗,拉着行李跑着到毛苗跟前。
出了机场两人坐上毛苗提前约好的网约车回到毛苗租住的小公寓。
关于鱼其的事,毛苗该说的都说了,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换一种方式生活,那作为朋友的毛苗就全力支持她的决定。
开了门一边低头换鞋一边朝着客厅喊到,“枢暨我朋友来我家住两天,你放心,她都待在我房间里,不会出来打扰到你的。”
换完鞋抬头一看,客厅空荡荡的,人影也没一个,“诶,枢暨不在?”
“你房子我一开门看到的都是就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你在喊谁?你是合租的?”鱼其以为毛苗还有一个合租室友。
“不是,就是枢暨呀!你忘啦,派出所被你误以为是人贩子的神仙的主人,那个你看不到的枢暨仙君,你才回去几天就忘啦?”毛苗绘声绘色的给鱼其重现她第一次知晓枢暨的场景。
“哦哦,哦哦哦,我记起来了,选中你实现你愿望的那个神仙!他一直在你家住着吗?他难道不是住在神庙里面吗?”鱼其想起来了。
“哪来的神庙,他个落魄神仙,吃我的住我的,说是来帮我实现愿望,没有感受到任何实现愿望的踪迹,我看他是来蹭吃蹭住的流浪神仙还差不多。”毛苗趁着枢暨不在跟鱼其吐槽到。
“你小点声,小心他听到你说他的坏话,说神仙的坏话你不要命啦,神仙的怪罪下来你可是要倒大霉。”鱼其不像以前的毛苗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是一个对各种神话传说都深信不疑的人,她急忙捂住毛苗的嘴,怕毛苗再乱说话被枢暨听到怪罪她。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神仙,神仙的怪罪普通人承受不住。
正好枢暨不在,不用顾虑太多,两人促膝长谈整整一晚。
毛苗重点给鱼其说了书讹兽的事情,让她出门在外要时刻保持警醒。
休息跟没休息一样,甚至更累,起床洗漱也没见枢暨回来,给她在冰箱留了便利贴,说明鱼其暂住的事情,也给鱼其交代了虽然看不到枢暨,但她和枢暨可以用写纸条的方式交流。
交代完所有事情就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班。
“你怎么回事,昨晚通宵没睡觉?”张杭在打卡机那儿碰到正顶着乌黑夺目的熊猫眼打卡的毛苗,实在是太搞笑了,忍住了笑但忍不住好奇发问。
“是啊,一夜没睡,我朋友来我家,陪她聊了一晚上的天。”毛苗浑身提不起劲儿,整个人昏昏欲睡。
张杭拿出随身携带的粉扑,递给毛苗,“今天是表彰大会的日子,你要上台领奖呢,扑点粉遮一遮你的黑眼圈,展现你良好的精神面貌。”
“嗯嗯,谢谢杭杭姐。”是啊,表彰大会,毛苗这个被公司打造出来的虚假的先进个人,要去接受大家虚情假意的夸赞。
其实昨天晚上毛苗就一直在犹豫今天到底要不要来参加这个虚假狂欢的表彰会,还给鱼其讨论过,“大其,你说我明天要不要请假,我一点都不想去参加他们那个假模假式的表彰大会,跟一群带着面具的领导们虚与委蛇。”
“你当然要去啊,他们表彰的没错呀,你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去了震区做了志愿者。假的又不是你,是他们,厚颜无耻、弄虚作假的是他们,感到羞耻的应该是他们那些人才对,你行的端坐的正为什么要感到不好意思,你就应该堂堂正正的去参加表彰大会。”
被鱼其说服的毛苗,第二天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上班。
表彰大会重点在于领导们讲话,毛苗这些个员工们充当听众听就完了,至于仪式更是简单,几分钟就表彰结束,表彰结束再听听听领导们的画大饼的职业憧憬,表彰大会就圆满结束。
参加完表彰大会毛苗回办公室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其他人看到的毛苗每天还是上班从家到单位、下班从单位到家,过着两点一线的无趣生活。
生活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是自己在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自从枢暨到她家之后,精彩程度是从白开水变到海克斯科技气泡水。
见到了活几辈子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神秘东西。
与之对比的是枯燥无味的上班,上的她是越来越感受不到生命的活力。
在这上班之前的她会观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从地铁下来,她会观察四周的人,看到前面一个穿程序员同款格子衬衣的男生下了地铁一路闷头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左脚的鞋子被他甩掉了,他太过投入看手机,根本不知道鞋掉了,鞋离人二里地远了人还在继续往前走,毛苗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
觉得生活真有意思,看到的每个人都是有趣的个体,带着同样有趣而又独一无二的灵魂。
现在你再问,“你,抬头看见了月亮吗?”
她会回答,“看不见,我已经忘了抬头仰望。”
她看不上的‘六便士’和遥不可及的‘月亮’都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
她陷入一片死寂,她突然丧失了观察生活的能力,生活在她眼里成了一潭死水。
死水不流动就会产生杂质,水质检测不过关,池水变得恶臭无比,动物、植物、人类都不愿意靠近,最终成为被抛弃的被遗忘的不毛之地,
毛苗现在需要给这潭死水开渠引水,让她动起来,重获新生。
她需要远离造成她麻木生活的环境,离开百搭公司。
表彰大会结束的第二天,她再一次递交辞呈,这次她越过田疆直接向人事提交。
这次很容易通过离职申请,他们公司校招到很多新人,只需要和新到岗的实习生交接工作完成,七天后就能离开。
开启离职倒计时。
毛苗学着像鱼其一样换个生活方式,重新找回对生活的热爱。
“大其,我决定和你一起出发。”
“你确定?我可是要去沙漠上去植树,最少也要待上三个月,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水可以洗漱,风沙还特别大,住在野外的帐篷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们光临你的床榻,被子里也有哦。”鱼其知道毛苗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感兴趣就做一会儿,不感兴趣了就丢的远远的。
“我不怕,我可以克服,而且你也还在,有你我就更不怕了。”毛苗觉得这次她不是一时感兴趣,而是下定决心很郑重的决定。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鱼其才不信她。
“明天不行,还有一周我才能正式从公司离开,你先去,等我走完离职程序就过来投奔你。”
“行吧,那我在沙漠等你来。”鱼其倒要看看毛苗是不是真的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