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响亮的掌括声、传进了马晋宁的耳朵里,然后一个挺熟悉的声音传来:
“混账!
为什么不给马师长敬茶?
不知道马师长是我的贵客?”
“艹!既然老子是贵客,上次关在这里时,你特么的送过老子一口热水么?”马晋宁一时想不起来说话的是谁,但不免在心中腹诽一番。
“老弟呀!上次为兄不得不避嫌,让你受苦了!”出现在马晋宁眼前的居然是杨化吉,唐博祥在起以前,模仿北洋遗风、将不愿参加起义的中央军军官和晋省官员全部礼送出了泉阳城,杨化吉回到太元、被任命为太元特种警宪指挥部的预审处长。
马晋宁看到杨化吉、把眼闭上了,你特么明明是不愿给老子担保,什么狗屁避嫌,给老子送壶开水、谁能说你通共不成?
“老弟呀!
你得体谅为兄的苦楚!
唐军长投共、不是,唐军长在泉阳起义,本就是为兄失职,上峰没有追究我,我哪儿敢再帮刚从临汾回来的老弟说话呀!”杨化吉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道。
明明是马晋宁回到太元一个多月后,晋中战役歼灭“闪击兵团”后、唐博祥才宣布起义,起义文告中就有关于马晋宁的内容,说阎锡山“忠奸不辨、扣押无辜将领”,但杨化吉就按对自己有利的说,他见马晋宁不搭理自己,又开始唠叨抗战期间的友情,自说自话了好一阵后,才话题一转的说道:
“老弟呀,有什么事儿你打个电话就行,什么自首不自首的,放心,有什么事儿、哥哥帮你担着,啊、哈哈哈哈。”
马晋宁耐心听完杨化吉这番无耻的话,突然童心大起,想要为难一下这个老特务,于是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化吉说道:
“我做了一件足以动摇省垣军心士气的事儿。”
“什……老弟呀,你可别吓唬老哥呀,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杨化吉被马晋宁的话、吓得脸色都青了,“保卫太元”是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情。
一名被强征去修工事的民夫发牢骚,说自古哪儿有从来没被攻破的城池,有个杠精就说临汾在冷兵器时代、就从来未被攻破,三千明军就击退了李自成的十余万农民军,这名教师就反问道:
“现在呢?”
杠精哪儿甘心认输,就偷偷去举发了这名民夫,直接被特种警宪司令部抓走枪毙了,罪名就是“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马晋宁说他做了一件“足以动摇省垣军心士气的事儿”、 杨化吉不胆战心惊才怪,他见马晋宁没了下文,壮起胆子问道:
“什、什么事儿?”
“你真想知道?”马晋宁笑着问道。
“对对对!我、我马上汇报给上峰。”杨化吉知道太多因为知道太多下落不明的人,一件“足以动摇省垣军心士气的事儿”,不是他杨化吉这个级别的人、可以知道的。
杨化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客室。
太元特种警宪指挥部的实际负责人是副主任、太元警备司令部宪兵司令部韩司令,马晋宁现在等于是把他自己当做“烫手山芋”送到了韩司令手上,要是普通人,韩司令一句“拉出去毙了”就行,可要说马晋宁这是来自己找死,打死韩司令他也不信。
可是马晋宁还坐在会客室,口口声声说是来自首的,要是不管不顾,任其离开,一旦将来上面追查起来,他韩司令也承受不起,毕竟这是“足以动摇省垣军心士气的事儿”。
直接抓起来?
上次韩司令就是认定马晋宁死定了,才敢那么像对待普通阶下囚一样对待他的,可谁能想到包括副总参谋长在内的、省城那么多达官贵人出面保他,据说还有南京的电话、直接打到梁化之那儿保他,这次要是再处理不当、那就算是跟马晋宁结下死仇了。
韩司令恶狠狠的瞪了杨化吉一眼,你特么也不问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老子,这么没担当的下属、回头再收拾你。
韩司令只是少将,在没有确凿证据、可以抓捕马晋宁之前,他还得恭恭敬敬的给马晋宁敬礼,万一最后确认马晋宁有罪,有人打他的小报告,说他谄媚马晋宁,那他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在这个特务窝里、可是人人都有越级打小报告的权利和爱好的。
韩司令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梁化之这个主任打个电话,由他定夺,电话打过去,梁化之去阎锡山那儿开会了,他的秘书也做不了主。
这可让韩司令为难了,不能让马晋宁就这么离开,可让马晋宁留在这里,是管还是不管他的晚饭,用什么样的规格接待,都特么是事儿,决不能把这个烫手山芋留在这里。
宪兵司令部、特种警宪指挥部都有很大的特权,韩司令给秘书许诺了不少好处,秘书勉为其难的答应让韩司令派人把马晋宁押到省府,让他自己去跟梁化之说,由晋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来决定马晋宁的生死。
迟性奇看到荷枪实弹的宪兵把马晋宁押出来,大吃一惊,连忙驾车跟到了省府,他的车开不进省府大院,于是他赶忙用公用电话报信,将留在城内的特战小队队员全部都召集了过来,万一事态对马晋宁不利,他就准备武力劫法场。
对阎锡山来说、晋省的局面越来越艰难,解放军对太元发起进攻、已经迫在眉睫了,阎锡山这些天都是超负荷在工作,作为晋省政府的实际负责人,梁化之也一样,今天就在一起开了整整一天的会。
目前收拢晋中战场溃兵、太元周遭抓壮丁、从晋北抽调地方武装,太元城内外已经聚拢了十余万军队,再加上城内老百姓,每天的粮食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晋中被解放,粮荒是必须解决的当务之急
唯一还在国民党军控制下的北同蒲铁路就成了太元的生命线,如何在解放军切断铁路前,运送更多的粮食到太元,是今天会议的重点,所以,这个会一直开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梁化之要把会议的决定落实下去,所以他并没有回家,而是返回了省府,结果就听到了秘书的汇报,他实在想不通马晋宁怎么会闹这么一出,他已经很疲惫了,而且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布置下去,所以黑着脸、让把马晋宁带进来。
马晋宁把他今天做的事情,详细的汇报给了梁化之,他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黑,马晋宁说完后,他阴沉着脸、盯着这个阶下囚厉声说道:
“我现在就下令枪毙了你!”
“如果说我做了件足以动摇省垣军心士气的事儿,那您枪毙我,就是彻底动摇了国军的战斗意志!”马晋宁不慌不忙的说道。
“狂悖!
我见过不怕死的,还没见过你这么狂妄的!”梁化之气急反笑,他盯着马晋宁、冷笑着继续说道: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说服不了我、你走不出这幢大楼。”
“齐处长中年得女、对齐小姐的关心,甚于他自己的生命,况且齐小姐去年就考上了‘金陵女大’,学校早就开学了,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完成学业,难道这是您认为省垣终将不保,要多一个年轻女子给党国殉葬?
我想您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齐小姐涉世未深、她会不会这么想?
会不会与同龄人这么说?
其他人会怎么想?
这可都是晋省精英家族的新一代呀。
我曾劝齐夫人跟着齐小姐一起前往南京,毕竟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战场,而且她还可以照顾齐小姐在南京的生活,因为齐小姐说她吃不惯学校食堂的伙食。
可是,您知道齐夫人怎么说么?
她说儿孙自有儿孙命,齐小姐已经是大学生了,今后的路、要她自己走,齐夫人说她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太元的,她要与齐处长同生共死。
您说齐处长会不会因此,更加为党国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您要是枪毙了我,齐处长必然心生愧疚,还能全心全意为党国做事么?
其他党国军政高层,每个人都有后顾之忧,怎么能全心投入城防筹备、以及未来的战斗?
不说别人了,就说说您和我。
贱内之前随保密局集体转进南京,我才敢在临汾与共军拼死一战,现在也敢孤身留在省垣为党国效忠、为阎会长尽忠,不成功、则成仁,因为我毫无后顾之忧。
反观您,您有决死决心、我绝不怀疑!
但是!
梁公子夫妇、以及您的孙子孙女,他们凭什么为党国陪葬?
何况您最小的孙女才五岁、她凭什么给党国……”
“够了!你这是妖言惑众!”梁化之突然大声打断了马晋宁,用有些颤抖的右手指着马晋宁,似乎在想怎么反驳马晋宁,马晋宁知道自己是在刀尖上跳舞、命悬一线,所以他马上调整了一下语气,缓缓地说道:
“既不要让军政长官有后顾之忧,又要强硬宣誓誓与城池同存亡,这其实并不矛盾、是可以做到的,现在,省城里的人都盯着的民航,所以不妨继续严格执行特种警宪指挥部的公告,非公务者、不得乘坐民航离开省垣。
但像齐处长家这样,确有合理缘由的,可以秘密用空军运输机将其家人送到南京,那里还是国统区,就算有个别不坚定的官员想暗通共军,他在国统区的家人、不一样还在党国控制下么?
由您出面询问晋省军政官员,有没有想送出城的亲眷,再由运输机悄悄送走,人非草木,他们会不对您感恩戴德?
会不恪尽职守、为党国尽忠、为阎会长效命?
何苦一定把军政长官的家人,全都强制性留在城内,引起一些人的逆反心理呢?”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梁化之停了片刻、虽然依旧阴沉着个脸,但语气已经没那么严厉的问道。
“此事您和官方不便出面做,我与空军有些私交,我来做、那是个人行为,没人敢借此污蔑阎会长和您,党国军政官员的亲眷、只要给空军些劳务费即可,但省垣的富商豪绅、肯定也会有这种需求……嘿嘿、嘿嘿……卑职想给在南京的妻儿赚点儿小钱,好让她们能购置一套房产,不用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嘿嘿!”马晋宁讪笑着说道。
“唐家还看得上这点儿小钱?”梁化之没好气的说道。
“一是贱内离开的突然、没带多少钱傍身,二是她的嫁妆都在寿洋家里、现在没准都被共产了,三是她陪嫁的土地、现在也都被共军分给泥腿子们了吧,就凭我的那点儿军饷,想在寸土寸金的南京买房产、那得攒到哪年哪月?
您放心,我已经跟空军那边谈好了,军政官员的家眷、收费比民航还低,我们只赚富商大户人家的钱,您放心,这个生意三一三剩一、剩的一给那些跑腿的,空军、卑职、还有您,各一份。”马晋宁压低声音说道。
“我不要这种钱。”梁化之一贯以清廉自诩,不屑的说道。
“梁公子他们到南京、难道要住马路?
那可不是丢您的脸、是丢阎会长的脸!”马晋宁知道不抬出阎锡山,梁化之还真的可能不要这笔钱,没有他做靠山,这生意会有多少人眼红、垂涎。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儿要保密,等我请示会长以后再定。”梁化之颓然坐下后说道。
马晋宁恭恭敬敬的给梁化之行了个军礼,然后就离开了,他知道,梁化之、十有八九会成为他的生意伙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