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对您没有好处。”
见影之鬼沉声不再反抗,那声音幽幽地从地面传来,像是来自地狱徘徊的恶鬼。
眼前的奈落侧坐在床边,晦暗不明的神色注视着沾染在鲜血上的黑色雾气,在阳光下,空气中的细尘飞扬,缓缓地与剑上的罪孽一同消失在光中。
久违的鲜血气息不断围绕在鼻侧,他将手抬至半空,注视着不知何时早已愈合的指腹。
残缺的影子无法再完整的进行伪装,这也就代表着,现在的影之鬼无法再进入他人的躯壳,只能作为真正的飘荡人间的鬼魂。
它不知道现在这样的自己还能为奈落做什么,这种屈辱的残活于世的方式,比死亡更折磨。
见影之鬼心中的不满依旧,奈落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这没你事了,叫神无过来。”
“…大人,您还是信了那个女人的话,对吗?”
半晌,空气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那道黑影涌动着,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握着剑柄的手渐渐攥紧。
那份耐心逐渐被影之鬼再次提及桔梗时开始慢慢消磨殆尽,在对方看来,自己完全是没有思考听信敌人的人吗。
“哦,我不记得我向别人提及过你的存在。”
“啊……”
“既然如此,一直依附在无心躯壳里的你,是怎么被对方发现的?”
一时被剥夺了权利的影之鬼被愤怒与不满淹没,丝毫未在意过自己是否在那群人面前现出真身过。
在奈落说出那些时,影之鬼也猜到了桔梗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疯了吗。
明明自己观察两人这些天的周旋,彼此之间应该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消失在这个世界才对。
就是因为如此,它才会这样大胆的出现在桔梗的面前,并且告知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
“怎么会……”
直到这一刻,它才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揣测错了,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影之鬼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对方答案。
“哼,去吧。”
自然,奈落也不需要对方再多狡辩什么,只是让对方尽快将神无叫过来,他的目光懒懒地从影之鬼身上瞥开,用剑身轻轻点了点桌案,发出了木头沉闷的咚咚声。
“……嗯。”
即使再不甘心,眼前影之鬼似乎也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见状,那道黑影无力地向后退着,转身之间化为残缺的影子一路幽幽退出了屋子。
按捺住强烈的想要去质问女人的念头,现在立刻去找只会让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影之鬼自然不蠢,这道身上的切口也让它无法忘记有关这个女人的事,想要找到她轻而易举,也不在乎现在这点时间。
这么想着,它一路绕过城府,试图寻找到神无,平日里对方会出现的地方,此刻却始终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就在他路过房屋外长廊的那一刻,突然瞥见了靠着木栏的一小堆白影。
安安静静地缩在了角落里,等影之鬼靠近时,这才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盯着中庭中央的泉池,似乎在发着呆。
“你在做什么?”
“…水珠…”
“城主大人找你。”
“…………”
没有询问为什么会呆在这里看水珠的无聊问题,心中积压着不满的影之鬼简单明了的将奈落派给自己的问题说完,便转身要走。
“轮到我了吗…”
“…?”
身后的神无自言自语的话被影之鬼听了过去,以为对方也背着奈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有了新鲜感的影之鬼停在了原地,注视着这个略显不安的女孩。
“你也做了什么吗?”
“…嗯。”
或许是突然因为有了相同遭遇的两人,开始慢慢的聊了起来。
神无的目光痴痴地盯着那出现在嫩绿叶片的水珠,此刻,正折射着水光,晶莹剔透闪烁着光芒的模样让她短暂的麻痹了自己的不安。
“大人还在生气吗…”
“啊…或许吧。”
影之鬼将缺口藏匿于黑暗之中,一看到那道无法愈合的残缺,它便能想起那个男人眼神冷漠的用沾染鲜血的刀剑撕烂自己身躯的模样。
就算是自己的分身,在那一刻它能很明确的感知到对方真真切切的杀意。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周旋多少让奈落产生了一丝动摇,恐怕自己早就……
「两个疯子!」
此时,印在影之鬼脑海中的两道身影,背对着光下,那道如此鲜丽的红白身影微微侧头向身旁那身披白色毛氅的男人,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令自己清楚的意识到生命的倒计时。
也怪自己这段时间太出头,因为和若娃那群心智尚未成熟的毛头姑娘打交道久了,竟然将心中的反抗如此鲁莽的开始了行动。
“我前几天…”
“好了,别让城主大人久等了。”
影之鬼越想越郁闷,在看见对方如此慢吞吞呆若人偶的模样,心中便更是烦乱。
在神无擦拭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镜子后,终于打算和影之鬼袒露心扉时,那道影子早已不耐的钻入木缝中,幽幽地催促着对方赶紧行动。
“…否则,那家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后半句话影之鬼并没有说出口,仅仅是前半句话说完之后,神无便已经缓缓站起了身来,迷茫的目光注视着已经离开的影子。
“前几天…看见了…”
即使周围属于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神无依旧呢喃着,此刻,她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处境。
“………”
那些话最终还是掩埋在神无空洞的胸口中,看着怀抱中的镜子,没有任何犹豫与拒绝的时间,一步步走向了奈落所在的地方。
冰冷的温度不断地从脚底传来,规律的咚咚声很快让神无的神经变得麻木,不可控地回忆起了前几晚所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