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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师弟是不是魔怔了?大师兄那么欺负他,他还帮他扫院子?”

“我看他也是疯了。换做是我,孔幽让我当众出丑,我见到他不破口大骂,就已经算很文明了。”

“有人说昨天在大师兄的院子里嗅到了奇怪的药味,大师兄该不会给邱师弟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邱家二老别气死了,自己生的儿子,连家务都没做过,跑去给别人打扫院子。”

“要我说是大师兄拿捏住了他们这些世家公子的秉性。送上门的我不要,爱搭不理的我追着跑。”

一阵哄笑。

此时是用早膳的时候,弟子们三五个人凑在乐膳堂吃饭,一刻不停地聊着宗门八卦。

萧则今天难得起晚了,等来到乐膳堂时,这里已经坐满了人。

有几个眼神厉害的弟子见到他来了,连忙让了个座位给他。

“萧师兄,坐这里——”

萧则道了谢,落座。

真传弟子有自己单独的膳堂,因而萧则不常来这里吃饭,也不常和门内的其他弟子一起吃。

所以他们这一桌格外安静,也衬得旁边那桌聊八卦的格外吵闹。

最近大家都在聊孔幽和邱成河的事儿,连带着说了说孔家和邱家的关系。当然,说笑归说笑,不管哪一家,他们都得罪不起。

只是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奇妙。所有人都以为邱成河会因为孔幽当众罚他,而心生怨恨。没想到他反其道而行,反而对这个大师兄客气和恭敬起来。

以邱成河那脾气,说他屈服于孔家的财和权,不大可能。

……总不能是被大师兄的人品和人格魅力征服了吧?

就说昨天扫院子这事儿,他现在的师傅李堂主都不敢轻易支使他干这种杂活。

他就那么心甘情愿地给孔幽这个让他当众出丑的家伙做事?

众弟子都不相信,所以他们猜,还是大师兄故意欺负人,霸凌同门。

萧则把隔壁桌的种种闲聊碎语听了个全程。邱成河应该是在他之后来到孔幽的竹幽居。

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但邱成河帮孔幽扫了那一院子的瓷片,才离开。

萧则在心里都要骂邱成河没出息了。孔幽算什么?他有那个权力支使别人干活做事吗?

他沉默地吃了早膳,正准备离开时,乐膳堂内忽而安静下来。

很难不安静,因为当事人就站在门口呢。

孔幽笑吟吟地望着瞠目结舌的弟子们。他从来不到乐膳堂吃饭,这还是第一回。

所以弟子们完全想象不到他会来这里,纷纷露出震惊神情,有几个还不小心呛到了。

孔幽要的就是这个出场效果。

邱成河就在他旁边,他大抵也是知道里面在讨论关于谁的事。

但自从孔幽让他倒立之后,他的人格仿佛也被扳正了。过去邱成河知道有人议论他,还会冲过去和对方理论一番。

现在他只会无视掉这些声音。

“孔师兄,你的脚有伤,慢些走。”

他只是提醒孔幽小心门槛。

孔幽的左脚依旧是那个粽子造型。他昨夜洗漱沐浴前拆掉了,这是他今早刚做的造型。

因为他包得太显眼了,旁人很难不注意他那只受伤的脚,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孔幽的伤。

怪不得邱师弟要帮孔师兄扫院子呢,原来是孔师兄生活不能自理了。

孔幽的耳朵灵,一下子就听见谁在说他“生活不能自理”。他含笑的目光望过去,一副哪个崽种在说我的样子,对方心虚地埋头扒饭。

还得是萧则那一桌的弟子懂事,这不,又腾出两个座位。

“大师兄、邱师弟,你们来这边坐!”

这下萧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和孔幽是一个师父,之前穆若雪背刺自家师兄这件事,已经传得很难听了。要是萧则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人,那他们大长老座下,还要不要在鸦首山混了。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最看重的一个词,就是体面。

任何人破坏了这种体面,都会被其他人投以谴责和质问的目光。

萧则到底是世家养出来的公子,他无法完全忽视这些带刺的眼神。

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还要主动问候孔幽。

“大师兄怎么受伤了?师弟那里有上好的伤药,等会儿我给你拿去。”

兄友弟恭、惺惺作态,萧则自己说完都想吐。

估计孔幽也很想吐……而且以他最近的脾气,恐怕要当众下自己的面子。

然而孔幽的做法总是反着萧则的想法而行。萧则以为他会好好说话的时候,他呛得人哑口无言。萧则觉得他又要噎人了,他反而好好说话。

“师弟费心了。师兄这伤只是在练剑时不小心碰到的,不是什么重伤。”

不是什么重伤,但裹成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粽子。

两人又虚情假意地互相谦让一番,把弟子们看得一头雾水。

不是说大长老座下真传不合么?怎么看上去……孔师兄和萧师兄关系还可以?

萧则余光瞥向邱成河,出于礼貌,也和对方聊了两句。

他还问起了打扫院子的事,他倒不是故意挤兑邱成河,只是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扫了。

“孔师兄左脚伤了,行动不便。我见他院子里都是容易划伤人的碎片,所以帮了他一个忙而已。”

邱成河平静地说着。

萧则点点头,看来还真是弟子们猜的那样。

不过这邱师弟,也太傻了。他不知道那些碎片根本就是孔幽自己搞出来的乱子,就这么帮他清理?

要说这顿饭谁吃得最开心,那必然是孔幽。他现在破事不往心里搁,胃口好得很。

用过早膳,按照孔幽以往的习惯,他要么就离山跑任务去了,要么就是自己关在竹幽居练剑。

但是今天他没有,他吃过了饭,人就消失不见。

邱成河望着大师兄远去的背影,目送他出了门,然后继续吃饭。

快到上早课的时间了,周围的弟子已经散去,只剩邱成河和萧则。

萧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人,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成河师弟,孔师兄近来性情有些变化,为了你自己着想,你还是别和他走得太近。”

萧则心想着孔幽仿佛误食了毒蘑菇整日发癫,邱成河不知道躲着点走还故意迎上去,别一不小心又被他当众责罚。

但邱成河说:“大师兄不会的。”

萧则心想他涉世未深,可能是被孔幽三言两语给骗了,又说了一句。

“你上山才多长时间,你不了解他。”

“萧师兄,”邱成河饭也不吃了,筷子并起一撂,反而用正直且不解的目光注视着萧则,“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大师兄呢?大师兄心地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

萧则气不打一处来,他算发现了,但凡和孔幽沾点边的,多少都要发点疯。

他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走了。

萧则刚走出门,就发现霍茗一在等他。

若是换作前几日,萧则还有点耐心。

但他今天发现他的耐心告罄,不想再带霍茗一了。而且他本来是被道缘长老划给孔幽的,怎么现在变成他在帮孔幽带人?!

萧则越想越气,但对着霍茗一困惑的目光,他深呼吸一口,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茗一,我师父当时是把你交给了孔师兄,我这样整日带着你在山里转也不合适。这样吧,我带你去找他。”

“萧哥?”

霍茗一有点慌张,明明萧则带他带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换人?

他可不想和孔幽朝夕相处,他总觉得这人有什么病,又不好惹。

门内的师兄师姐们都说大师兄脾气好,但霍茗一可不这么觉得。这孔幽就是属刺猬的,一言不合,见谁扎谁。

萧则说一不二。

“听话。大师兄的本事比我高强。我能教你的,他都能教给你。我不会的,他也能教给你。”

为了把霍茗一这个担子甩出去,萧则宁愿多夸两句孔幽。

霍茗一虽然不情愿,但他看出来萧则的不耐烦,继续争执恐怕要惹他生厌。

他现在还是单纯善良、逆来顺受的小师弟人设。萧则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话,所以他最好少说两句。

“我知道了萧哥,我会好好跟着孔幽前辈学的。”

霍茗一无精打采地跟在萧则身边,萧则也不是傻的,他看得出少年害怕孔幽。

他想让霍茗一打起精神,不用怕,孔幽又不吃人。

可他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又不免怀疑,孔幽到底吃不吃人。

以他现在这个好刁难人的性子,恐怕霍茗一跟在他身边就要天天遭罪。

想到这里,萧则心念一动,刚想开口对霍茗一说,也不会天天让他跟在孔师兄身边,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徒儿,茗一,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是道缘长老。

两个小辈连忙向长老问候,霍茗一回答了长老的话。

“回长老,萧哥在带我找孔幽前辈。”

“找孔幽?我不是让他带着你么?”

道缘长老听说孔幽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根本没有用心去带小师弟,两道长眉深深地皱起来。

霍茗一看看萧则,一副顾虑重重、不敢说话的模样。

道缘转而问自家徒弟。

“萧则,你来说,孔幽他这几日是不是根本没带茗一。”

萧则张张嘴,其实他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但那些牢骚拐了个弯,又被他咽回肚子里,他下意识地帮孔幽打掩护。

“回师父,大师兄这几日各种事务缠身,昨天又不小心伤了脚,还没能顾得上茗一。

等到他脚伤好了,我会与他说明的。”

萧则竟然向着孔幽说话!

此言一出,不止霍茗一震惊,连大长老都露出意想不到的神情。

要知道萧则这个年轻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他师兄孔幽。

别人或许不清楚,大长老当师父的,最清楚这两个男弟子是怎么回事。

萧则平时恨不得孔幽原地消失,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了,竟然帮他最厌烦的大师兄说话。

霍茗一也是愣住。就算他和萧则的接触不算多,他也清楚这个师兄有多讨厌孔幽。有外人在的时候还好,要是私下相处,萧则是能离孔幽多远就有多远。

“萧哥……”

霍茗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道缘长老开口了。

“那也不能把茗一交给你,他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了!”

道缘对孔幽从来都是最严苛的。萧则是他从小看到大,穆若雪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他亲闺女。

但孔幽完完全全是个不相干的外人,所以道缘把什么重活都压在他的身上。

这次霍茗一也是。道缘知道孔幽身为宗门首席经常忙得不可开交,还是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完全是在欺负老实人。

孔幽过去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对道缘的安排提出过异议。他也的确能力很强,不管多少事情袭来,他都能一件一件有条不紊地解决。

只是人的承受是有极限的,这样追求完美的代价就是,孔幽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然而道缘会在意这些么?根本不会。

就像现在,他明知道孔幽受伤了,还是要把他拎起来干活。

道缘的气恼让萧则都是一惊。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一件事。

这么些年,他好像从来没听过孔幽对宗门有过一句抱怨。

宗主让不擅长应酬的他独自外出,和其他宗门来往,最忙的一天,孔幽跑了三四个门派。

道缘长老更是把孔幽当作免费苦力,不仅安排他分内的事,还把自己的任务推给他,甚至连一些私事都让他办,还美其名曰,是对徒弟的信任。

有时候萧则隔着门听见道缘给孔幽安排的那些事,他自己都觉得不合理。但孔幽一声不吭。

等到大师兄从师父的屋子出来,走出一段了,他还要追上去问——

“你难道不知道拒绝吗?不是你的事情也要做?”

孔幽只是沉默地回给他一个眼神,无言地走开,把萧则自己留在原地,一脸郁闷。

这次又是这样,道缘气冲冲地要去质问孔幽。

萧则不知出于什么情绪,斜插一步,拦在道缘面前。

“师父,我都说了,孔幽他受了伤,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