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让县委同志分头通知各村民兵队长,并在被炸毁的胡庄据点里等着民兵队长和一排。
小林龟山如此部署,已非常明显,就是以“三光政策”扫荡整个胡庄乡,让夫子山和南山之间的平原变为无人地带,继而成为他们眼中的“治安区”。都没人了,就再没有了反抗,成了最治安的治安区。
情况已非常紧急,空气仿佛都已凝固,但又不能着急。如果揪不出叛徒,即便百姓全都转移进山,形势依然严峻。叛徒会继续向外传递情报,甚至今天夜里就会把情报传递出去。
若小林龟山获悉只有一个连的主力部队,会肆无忌惮,扫荡山林。如此,特务连会招架不住。
究竟是谁叛变,成了汉奸?刘芳反复思考着,县委五名同志肯定不是。若有人叛变,小林龟山早就抓人了,不用等到现在。
那还有谁呢?各乡负责人,八个民兵队长?还是某个打入我内部的民兵,民兵队长无意间泄露了消息?一连串可能,在刘芳脑海里萦绕。
八位民兵队长到齐,刘芳先说了形势,又开始询问:“回到村里,有谁把明天开会消息说给了第二个人知道?”
其实只有四位民兵队长知道,还都是南旺庄附近的民兵队长。赵集民兵队长心扑腾腾跳了一阵,还是举手,说了赵二狗的名字。
可能就是他了。等赵鹏举和赵大富赶到,三人商量之后,采取打草惊蛇办法,现在通知东北方向十个村的村民,立即秘密转移,并让各村民兵队队长通知本村民兵,配合一团,做好伏击敌人准备,全歼来犯之敌。
刘芳又叮嘱赵集民兵队长一番。
赵集属于胡庄乡北侧村庄,也在转移范围之内。民兵队长回到村里,先集合民兵,然后挨家挨户告知。
赵二狗听了,不由魂飞魄散。
三个小时前,马街的接头汉奸,悄悄来到村外,与赵二狗见面,告知说,明天皇军将要扫荡整个胡集乡,让他做好接应准备,有情况及时到马街据点,找一营长马三顺报告。
赵二狗还拍着胸脯说,保证没问题,却不曾想有了新情况,原来主力部队又回到山里,还要全歼来扫荡的皇军和保安军!
赵二狗知道独立大队厉害,一旦八路军得手,皇军和保安军遭到重创,那他赵二狗就是八路的奸细,万一再被县委知道是他告的密,那两头都把他当成千刀万剐的罪人。
得赶紧跑,两头只能抓住一头。而且,县城内部肯定有八路的奸细,不然他们不会知道皇军就要来扫荡。
这也是他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他溜溜达达,刚走出村口,后面跑来两个黑影,把他按倒在地。他赶忙大喊:“干嘛呢,我是自己人!”
“谁他娘的和你是自己人?”民兵队长也追了上来,照着赵二狗后背就是一脚。
赵二狗疼的喘不过气来,但民兵不管他死活,把胳膊拧到背后,紧紧绑上。
民兵队长已看出赵二狗的惊慌,派两个民兵跟着他,没想到这家伙就要逃跑。
赵二狗知道自己完蛋了,但还想做最后抵赖,反正没有证据。
村口又过来几个人,赵二狗看清了,是穿着军装的八路军。他吓得只觉的裤裆一热,尿了裤子。
来的赵大富,带着一班战士。民兵队长后悔不迭,介绍说:“这个赵二狗,以前当过二狗子,后来看他改邪归正了,还想让他当小队长呢,俺可真是糊涂!”
没时间听民兵队长忏悔,赵大富让他赶紧去组织百姓撤离,又叮嘱说,别弄出太大动静,越安静越好。
民兵队长点头,带着民兵走了。
“你他娘的可真是二狗子。”赵大富骂了一句,开始搜赵二狗的身。
从赵二狗身上没找到枪,但找到了八块银元。民兵瞪大了眼,赵二狗父母双亡,就靠种地,连饭都吃不饱,哪来这么钱?
其实马大富给赵二狗十块银元,那两块让他花了。
“说吧,谁给你接头?”是赵大富。
“八路同志,你在说啥,俺就是出村来侦察。”赵二狗在做最后的抵赖。
都这样了,还在狡辩,赵大富掏出刺刀,揪住赵二狗耳朵:“说吧,说出来,你是戴罪立功,还可能饶了你的狗命。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老子早晚会知道。”
说着,赵大富就要割掉赵二狗耳朵。
赵二狗知道即便自己说了,也是一个死,但不说,会死的更惨。他连忙求饶:“我说,是马街的马强。”
没想到,赵大富没杀他,把他带到胡集,交给刘芳。
又没想到,刘芳看到他,二话没说,就让民兵拉去出砍了。
赵二狗急的连连喊道:“刘书记,我招了,全招了,再说,八路军不兴杀俘虏——”
“他不是俘虏,是叛徒!”刘芳咬牙说道。
抓住奸细,赵大富赶往胡庄西边,找到正在路上挖坑的赵鹏举,悄声说:“以前看刘芳书记很温柔,像个大姐姐,今天直接砍了赵二狗的头,看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军中花木兰。”
这话老孟说过,所以赵大富记着。赵鹏举也记着,但并不觉得意外,既然参加了八路军,就是和鬼子你死我活,心地再善良,面对恶魔时,也会扣动扳机。
马街据点五百米外的地方,二班和十五个民兵仍散开埋伏着,如果发现有人跑到据点,立即抓起来。
赵鹏举也不打算把他们撤回来。谁知道有没有第二个奸细,又是否掌握了山里的真实情况?如果小林龟山知道只有特务连,即便乡亲们跑进山里,他也敢进攻,而且会更肆无忌惮。他知道,特务连首要保护百姓。
小林龟山还在城里睡觉,而且睡的很踏实,半个月了,他从未睡的如此踏实。明天,他将亲自带队,扫荡胡集乡。而且,他要像之前指挥打仗一样,冲锋在前,带着手下勇士向着敌人发起一次又一次万岁冲锋,彻底把敌人击溃,全歼他们。
桌子上,却放着他写好的遗书。
也就是说,他准备好了打仗,也准备好了玉碎。
来安平县之前的每次战斗,他都准备着玉碎。但国军不经打,包括台儿庄战役。他的大队还在鏖战,左翼右翼都撤退了,他最晚撤出,所以被包围。可他仍能指挥伤亡过半的大队,击毙数倍于己的国军,并最终安全突围,还没留下一个伤兵。
时过境迁,现在不同了。南方战线上,日军已进展缓慢,被阻止在长沙,并伤亡惨重。而他,曾经战无不胜,如今也受困于安平,并屡屡失败。
失败多了,也就不再觉得可怕,可怕的是仍搞不清对手套路。到现在,他仍不知道夫子山又回来多少八路,指挥官是谁。但其打仗手法,和李智同出师门,甚至可能就是李智的徒弟。
如此,明日扫荡也未必见得就是扫荡安平县委和那些刁民,说不定,他们会从山林忽然杀出来。
所以,小林龟山做好了玉碎准备。到时他会亲自指挥手下皇军,与之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