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文,名字起得文雅,人却跟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身躯无比肥胖,一个人有常人三个那么宽。
长孙家的基因挺不错的,但哪怕再好看的五官,也都被肉挤得不成样子。
长孙仁站在他身边,原本只是清秀的容貌,都显得英俊了三分。
他瘦瘦高高的,手里挥着一把扇子,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看上去有些城府。
皇城司的将领面目老实憨厚,姓刘。
跟长孙仁和长孙文的志得意满不同,刘统领的表情很复杂。
忐忑中带着一丝狂热。
毕竟,他跟这些宗室们不同,
宗室血统尊贵,不管干了什么事,最终都能保得下一条命。
就连皇帝再厌恶他的兄弟,也没有直接下过杀手。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统领,虽然所处的位置很重要,可……油水实在是太少了。
自从三年前,刺杀事件发生后,镇国公主提议变革。
皇城司的纪律一天比一天的严明,可他能捞到的好处也一天比一天少。
虽然日子并不清苦,却相比以前过得有些紧巴巴的了。
所以,当长孙仁几天前找到他的时候,刘统领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
皇帝如今重病,他得抓紧机会,搏一搏从龙之功,争取一下那泼天富贵啊!
长孙文见出来的是镇国公主和太后,直接一点也不客气地问:
“皇叔祖父呢?”
太后道:
“皇上需要休养。”
长孙仁将扇子一收:
“这休养是不是也休养得太久了?”
他将矛头转向了安静站在太后身后的无忧:
“怎么我们这些嫡亲的侄子,侄孙都不能贴身侍疾,公主却可以呢?”
长孙文也笑了笑,跟他一唱一和,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听闻堂妹在朝上凶名赫赫,至今快十四了,还未定下人家。
“不如我就委屈一下,把堂妹娶回家,这侍疾的差事也正好代替堂妹做了。”
太后一愣,眼底浮上浓浓的厌恶之色。
刚想发怒,却被无忧拦下,她上前一步,淡声道:
“你们是来逼宫的?”
长孙仁哈哈一笑:
“公主真是直接。”
他收敛了笑意,一脸郑重:
“当然不敢,
“可皇上整整七日,没有任何音讯传出,能够进出这兴庆宫的,只有你和太后。”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挟持了皇上呢?”
太后怒道:
“胡言乱语!哀家乃是皇帝的生母!”
长孙仁却道:
“我们二人,实在是担忧皇上安危。
“不如,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
凡事讲究师出有名,
若是直接大喊:我要逼宫,我要趁皇上重病之时抢皇位!
那不仅刘统领不敢跟着这样的蠢人干,刘统领底下的士兵们,别说听他们的了,反过来把他们拿下还差不多!
但一旦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就像要吃羊的狼披上了羊皮一样,
众人都心知肚明他的狼子野心,却起码从外壳来说,无可挑剔。
于是,无忧只是笑笑,旋即颔首道:
“可以,但只能你们二人进去。”
长孙仁不上她的当,道:
“公主若是想害我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长孙文嚷嚷道:
“你跟这个小娘皮废话什么劲?皇上在她手里多一刻就多一丝危险。
“刘统领,先把她拿下,然后就直接带人冲进去营救皇上!”
刘统领抱拳应是,他一动,他们身后跟着的数百名卫士也就跟着动了。
如今是正午,天却突兀地阴沉了下来,显得格外地压抑。
几百名穿着铠甲包围上来,皆手执长剑或长枪的侍卫,步伐整齐划一,行走进退间几乎毫无声音。
越是没有声音,越是让人心惊。
太后捂着胸口,颤声道:
“你们可知道,逼宫是什么罪名?!”
刘统领大声道:
“太后说错了!我们是来保卫皇上的!
“皇城司有令,不可伤害太后,将公主拿下!”
说罢,他率先踏前一步,却见阴沉的乌云之下,女子抬起了眼,拔出了她的剑。
剑光凌冽,如同惊雷,却比不过她眼底的寒冽。
刘统领忽然停住了脚步。
好熟悉的目光……
“轰隆——”
雷声忽然炸响,让他想了起来。
是了……就是这个目光……
同样的位置,三年前,他也是率领兵士赶到这儿,
满地的尸体,流了满地的血,
唯一站着的一个人,朝他投来了目光,就如此刻一模一样,
他的牙关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直面她之后,他才发觉,原来……是这么可怕的目光……
见他久久不动,长孙文不耐地推了一把:
“上啊!”
刘统领在他的催促下,下意识地迈进了一步。
可下一秒,她扬起了手中的剑,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刘统领的眼前毫无征兆地扬起一阵剧烈的风。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待一阵砂石飞舞过后,他睁开看,看到在自己脚尖前的位置,
无比坚硬的汉白玉石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约丈长,深深的剑痕。
是……剑气所致。
这样的剑气……起码要对剑道极有天赋者,苦练数十年才能达到。
刘统领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在震惊之中,
一个淡淡的女声格外清晰:
“越过此线者,死。”
说着如此骇人的话,可刘统领竟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怜悯。
几百兵卫,和几年前的几百刺客,有什么区别呢?
而几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只会变得更强了啊!
而她至今还没有出手,不是因为不行,只是不愿,
只是因为她……仁善。
她不愿意伤及只是听从上级命令的兵士。
事到如今,想到此处,刘统领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战意。
有镇国公主在,逼宫之事,必败!
他的头深深地垂了下来,手一松,他的剑也跌落在地上。
再然后,他跪了下去,额头结实地磕在了地上,声音颤抖:
“求……公主饶命。”
“啊?”
长孙仁和长孙文的武功只是花架子,看不出无忧那一剑有多恐怖。
自然也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不是?事到临头了,成功就在眼前了,你突然投降了?
长孙文气得一脚把刘统领踹翻在地,捡起他的剑,拽着长孙仁大步朝前走去。
一边走,他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
“嘿,她一个黄毛丫头,还真给你唬着了?
“她武功再厉害,一个人能打几个?
“再说我就不信了,我乃宗室之裔,她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他的话说完,整个人就大步迈过了地上的剑痕,
就在他踏过的一瞬间,
一道血柱,冲天而起。
长孙文肥硕的人头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下,正好滚到了落后一步的长孙仁脚边。
长孙仁恍恍惚惚地,一低头,看到长孙文的眼睛都还惊愕地睁着。
他瞬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伸出手颤抖地指着长孙无忧。
那可是宗室啊,他们可是宗室啊!
他们流淌着与当今皇上一样的血脉啊!
谁敢对他们动手?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