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长老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宋冥为何会这样做?
无忧的神色一直很淡定,哪怕就连秦长老说出那古法的时候,她也只是眼神微微动了动,将双手枕在脑后,问道:
“我真的很好奇他出了什么筹码,让你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放弃。”
宋冥还是那副威严沉稳的模样,听到宋砚冰时,他的眼神有些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太上长老却解答了无忧的疑问,或许是因为已经大局已定,他们无力回天。
他心情很好,笑道:
“忘情宗如今只是中州三大宗之一,宋冥还伤了根基,无法再带领忘情宗更进一步。
“而如果忘情宗出了一个仙人,那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我不仅仅会帮他治好伤,还能支持着他带领新的忘情宗,成为这修真界第一大宗!
“试问,谁能阻挡得了这种诱惑?”
秦长老惨然笑道:
“也是,弟子就算死光了,你们还能再招。”
太上长老道:“宋砚冰已经离开了忘情宗,我放过了他的女儿,其他的弟子跟他又不是父女关系。”
无忧继续问道:“所以你给我看的那块石头?”
“那当然是假的。”他道:“如今宗主之令在我手,宗门大阵一旦打开就不可中止。”
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力量涌入,他仰天狂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大殿外也传来了弟子的惨叫,起先是一声,随即是无数声。
不同声音的痛苦喊叫混杂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里面的长老们,也面露不忍、难过、绝望之色。
皇甫长老资历极老,又对忘情宗和弟子们感情极深。他喊道:
“宇文老兄,你停手吧!”
“献祭这么多人的成仙之法,难道真的不会变成邪仙吗?”
太上长老此刻已然有些癫狂:“邪仙又如何,半仙又如何?只要是仙!
“我在这一关已经困了数千年,我再也没有时间可以等下去了。”
皇甫长老知道事已成定局,竟然想强行燃烧寿命以此破除限制来阻止宇文桀。可还没等他冲到台上长老面前,就被轻轻松松的一掌打回了原位。他瞬间萎靡了下去,整个人几乎垂死了。
宇文桀冷笑一声:“大阵已经被我改写,众弟子的精血修为灌入我的体内,你们这些老东西别说中药了,就算是没中药,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宋冥看着这些跟他相处多年的长老面露不忍,他闭了闭眼睛将这丝不忍压了下去,声音沉沉:
“我先出去了,你解决好他们吧。”
说罢他转身想走,却在他刚刚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一只手从他的胸前透出。
“呃……”
原来是宇文桀伸手成爪直接从他的后心穿过。
宇文桀将手抽了回去。
宋冥跪倒在地瞪大了眼睛。
宇文桀笑道:“你走什么?你也是元婴期的修为,能让我多一丝成仙的可能性啊。”
宋冥在震惊中倒在了地上,鲜血和他的生命一起逐渐流逝。
“好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了。”
众长老看着狞笑着走上前来的宇文桀面若死灰,唯独无忧神色泰然。
宇文桀见状停下了脚步,好奇的问:“怎么你不怕死吗?”
无忧道:“我怕死啊。”
“那……”
“因为我不会死啊,”
说罢,她伸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宇文桀脸色顿时一变,口中毫无征兆地狂涌出一大股一大股的黑血。
宇文桀惊道:“怎么回事,我吸收而来的修为在消退,是……你在护宗大阵上动了手脚?”
无忧老实地摇摇头:“不是我。”
她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了,逆着光走进来的一名清冷的女子身影,正是宋砚冰。
宋砚冰走到宋冥面前,为他止住了血。
随即又将解药一一给长老们服下。
而整个过程宇文桀嘴中的黑血好似怎么吐都吐不完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动作。
他双目圆睁地看了看悠然的无忧,又看了看宋砚冰。
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你说的愿意跟我合作,是早就设计好的。”
“是啊,当你当上宗主后,开始在宗门护宗大阵上动手脚时,我们早有防备,将阵法给修复了。
“而你吸收来的这些修为,还是会还给那些弟子们。”
宇文桀眼看着成功就在眼前,如今却功亏一篑。
就算他再怎么召唤护宗大阵,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仰头狂笑:
“想我宇文桀当年同辈无敌,纵横数千年,没想到如今却败在了你们两个小娃娃身上。成王败寇,我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修士身死魂消,我一个人走,未免太过孤单,不如你们,就都来陪我吧。”
说罢,他身上灵气狂涌,竟然是想要自爆。
无忧却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扔出了一把匕首,直击他的眉心处。
匕首没入额间,捣碎了他的灵府。
至此,宇文桀不甘地睁大双眼,缓缓仰面倒了下去。
无忧察觉到他身体里另一道微弱的魂体气息,双手抱胸,冷然地看着他。
果然,明明已经失去气息的身体,忽然眼皮颤了颤,再次睁开了双眼。
无忧道:“楚宴。”
在宇文桀的神魂消散之后,楚宴也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但这具身体的生机即将消散,他最后能做的,可能只有留下两句话吧。
到了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从未有这一刻像这般后悔。他贪婪的看着无忧秀美而立体的五官,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无忧,我真的后悔过。
“我一直记得你当年,柔柔地唤我夫君的模样。
“可我被长生不老迷惑了双眼,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高中后,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接你去上京过好日子。
“我快要死了,无忧,你能不能原谅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此时此刻,他说的话,算是善吗?
无忧不信。
人生就像一场豪赌,上了牌桌,有输有赢。
楚宴只是赌输了才这么说罢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还会选择上场。
所以,她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字,直接拔剑,在剑光中抹断了他的咽喉。
“唔……”
于是,楚宴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彻底地断了气。
秋竹也带着其他的弟子进来打扫残局,无忧指了指楚宴的尸体。
“烧了,烧干净,你亲自盯着。”
秋竹欢喜地应道:
“好咧!”
而另一边,宋冥的伤势也是极重的,宋砚冰眉目挂上一层冰霜,握住了父亲的手。
就算他做了再多的错事,宋砚冰也没法在他的弥留之际,还为此责怪他。
可宋冥却很后悔,他看着优秀的女儿如今独挑大梁的模样,嘴角挂上欣慰的笑意:
“砚冰,忘情宗,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说完,他就再也没了呼吸。
无忧拍了拍她的肩膀:
“节哀。”
宋砚冰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悲伤:
“宗门遭遇大变,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难过。”
内部弟子的慌乱需要安抚,外部强敌虎视眈眈。
她忽地侧头看了看无忧,轻声道:
“无忧,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无忧故作沉吟状:
“或许吧。”
秋竹也不知道从何处凑了过来:
“还有我!”
“哪儿都有你!”无忧把她的头摁了回去:“快点去把楚宴的尸体烧干净!”
“哼!无忧姐,我就知道,你自从有了砚冰师姐,就再也不爱我了!”
“谁告诉你,我只能爱一个人?就不能师姐师妹我都爱?”
宋砚冰嘴角微动,看着玩闹的两人,眼前忽地捕捉到一抹温暖的光束。
她抬眼一看,晨光突破了暗夜,照亮了众人。
天亮了。
无忧也注意到了,她正好站在那束晨光中。
两人的目光碰撞,忽地都笑了。
——
数千年后。
城外歇脚的茶馆中。
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满怀期待地摸了摸自家孙女的头。
等城门开启的时候,就是忘情宗开始招生的时辰了。
真希望这丫头能有灵根啊。
十几岁的姑娘也满眼期待:
“爷爷,再给我讲一次无忧剑圣和宋掌门的故事吧!”
老人淳朴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是在数千年前,天边忽地裂开一道大口子,魔族入侵了……
“就在生灵涂炭之时,忘情宗站了出来……
“忘情宗的剑圣殷无忧,放弃了成仙的机会,以一己之力修补了天上的口子,直至力竭而亡……
“宋宗主带领着忘情宗的众弟子杀光了所有的魔族,重建天下秩序。
“此次,忘情宗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众宗之首……
“宋宗主和无忧剑圣将修仙之法带到了凡间,不再像以前那样修真之人与凡人分割开来。
“于是啊,就连我们这样的贫农,也有机会能测试灵根,改变自己的命……”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大声道:
“如果我有灵根,我也要成为无忧剑圣和宋掌门这样的修士!以天下安危为己任!”
“哈哈哈哈,好哇,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