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然按裴墨沉原先的想法变成了狐狸,但那张铺好的软榻这晚并没有派上用场。
狐狸的体温比人略高,趴在旁边,身侧都是暖烘烘的一团。裴墨沉睁眼的时候,手指微动,蹭到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有些痒。
裴墨沉第一回近距离接触狐狸,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悄悄碰了碰狐狸尾巴,只戳到毛就收回来。
他扯了扯被子给小狐狸盖好,才拿了外衫下床。
许然醒时已经闻到院中的饭菜香,上前接过裴墨沉手中的瓦罐和药包:“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做这些了,该多歇着。”
裴墨沉不以为意地摇头:“并不费什么力气。”
许然还是按着他进屋坐好,然后盛了两碗蔬菜肉丝粥放在桌上。
裴墨沉看着被递到眼前的汤匙,似有无奈,但还是接过来。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捻着深色的木质汤匙,小口喝粥,许是粥有些烫,唇色都深了些。
他吃东西不疾不徐,十分赏心悦目,许然看了一会儿,才捧起自己那碗。
即便修为被废,但当初早就练成的辟谷还是奏效的,裴墨沉其实并不需要一日三餐来维持生机。
自从住到这里,日子清幽孤寂,从前他勤于练剑,现在倒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弄些吃食。
喝完粥后,裴墨沉想起正事,仔细问了许然的修炼情况。
许然这两日才开始研究体内妖力,也不担心会暴露什么,都一五一十地答了。
完全是天赋不错却又怠于修炼的少年小妖的模样。
“你可有常用的法器?”裴墨沉问道。
许然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变出一把银白锋锐的匕首。
裴墨沉轻弹了一缕灵力,匕首一震,泛起寒光,刀刃极薄,打磨均匀,霜明雪澈。
他无声地弯了一下唇:“这匕首倒是品质上佳,只是气息纯净,想来没太见过血?”
被匕首压着的戒指懒洋洋地转了一圈,好让自己受力均匀:“这不是因为你怕他发现上面沾染的驳杂魔气,所以特意用弱水洗了三遍吗?”
许然:“。”
他面不改色:“裴兄好眼力,这匕首确实很少见血。”
和狐妖一样,纯净无害。
戒指:“……宿主,你良心掉地上了。”
裴墨沉不疑有他,语气温和道:“只可惜我从前专于剑道,能教你的也有限。”
“裴兄的剑很漂亮。”许然想起溯光,真心实意地夸赞。
裴墨沉不知他从前见过溯光,还以为他在说山林中被自己横剑责问那次,掌心翻转,便握住了那柄长剑。
“可惜只是外强中干。”他指腹擦过溯光的剑身,眸中情绪极淡,只是动作间却透出珍视与惋惜。
“若遇到的不是你,恐怕我也是凶多吉少。”
许然认真看着他说:“不会的,你吉人自有天相。”
闻言,不知想到些什么,裴墨沉笑了一下,轻声道:“不过我近日运气确实还不错。”
许然:“我虽然没有灵剑,但也想学几门剑招,裴兄愿意教吗?”
裴墨沉:“自然。”
三年来裴墨沉都不曾练过剑术,这段时日倒是被不同的人以请教的名义哄着舞了几次剑。
他现在的状态是舞不动溯光的,但拿出来后也没收回储物戒,将其搁在一旁,取了一截枯枝,舞了些简单的入门剑招。
这并不难,许然在其他小世界也练过多年的剑,剑招虽有区别,但看了一遍,大概也就记住了。
裴墨沉将那截枯枝递给他:“试试。”
即便是同样的剑招,许然使出来也同他不尽相同。裴墨沉剑法灵动,似无形之水,而许然则是出手迅疾,气势凛然。
裴墨沉原先是认真在寻他出手有何破绽,看到一半已经放松下来,眉眼含了笑意。
他想,倘若换做以前,他必定要和许然畅快淋漓地比一场。
许然已压了大半力道,但剑意破风,气流涌动,树上新长出的枝叶还是落了一地。
原来旧雪已融,又是一年春了。
裴墨沉见他收了枯枝,正欲说话,许然已走到他跟前,极自然的拂掉他肩上绿叶。
“以你的资质,过不了多久便能将这些剑招融会贯通,我教不了什么。”裴墨沉温声道。
至于天衍宗的核心剑法,他自然是不能教给许然的。
……但是,他想了想:“下次回宗门,我或可替你寻一把灵剑。”
许然浅笑:“我已有了本命法器,若裴兄愿意,替我随意择一柄剑就是,不必动用贵宗资源。”
裴墨沉静了片刻,看向许然手中枯枝,见他尚未尽兴,抿唇将溯光递过去:“可想用它一试?”
许然微怔,旋即从善如流地接过溯光,又将方才裴墨沉教给他的剑招舞了一遍。
裴墨沉望着他持剑的身姿,微微敛眸,溯光……这是师尊特意为他铸造的灵剑,在天衍宗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可这三年,溯光已经极少出鞘了。
许然最后挽了个剑花,将长剑重新插入剑鞘。
裴墨沉拿回溯光,顿了片刻,才赞了一声:“极好。”
“它喜欢你。”裴墨沉抱着剑,声音极轻,“只是我不能将它给你。”
许然毫无迟疑:“溯光有灵,也只肯认你做主人的。”
裴墨沉只轻轻颔首,心中却免不了要想,让他做主人,也太可惜了溯光这等灵剑。
他握紧剑柄,无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