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最后一句话说完,连珊瑚的脸上,血色逐渐充盈,“其实,你不用发这么重的誓,我也信你的。”
‘放屁。’万俟云螭心想,点了点头,令发丝垂坠更多——他不确定头发能否将额角的青筋都遮掩住。
连珊瑚显然是没注意到,她现在反而不好意思那么直勾勾看着他了。
“可以说了么?”
“瞧你急的。”她噗嗤一下笑了,小臂一抬,似乎是想要轻轻锤他胸口,但犹豫一下,有点拘束的收住了手。
这么做还有点儿早。
“其实,‘熔金’这种毒,对中毒者本身影响很小,不过,当她情念一动,身上便会自然而然产出一种毒素,引她动心的那个人,就会受这毒素的影响,据说,痛如抽骨蚀心……”
万俟云螭道:“可我并没有感觉到。”
“那时因为她还在昏迷中,她一旦醒来,看见了你……”她轻蔑地笑了一下。
万俟云螭表示知道了,再一次问:“你所言的另一种解毒方法,是什么?”
连珊瑚瞧着他,微笑道:“你不是已经说出口了么?”
万俟云螭一愕。
“就是你的誓言——你发誓会远离她,只要你做到这一点,她就等于是没中毒一样!”
暴怒瞬间席卷他的胸臆。
连珊瑚有点儿得意,见万俟云螭一声不吭,笑道:“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选择,等她醒来,你告诉——不,你只要找人给她带个话就好,让她知道,你因毒而不得不远离她的,反正她又不明白熔金的效用,她会感激你的,你们这不就扯平了么——”
她也微微下垂头,脖颈的肌肤本来比雪练还白,现在漫上一层薄薄的粉色:“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这地方危机重重,唉,大家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出去,我,我的婢女遭沈青禾谋害,现在只剩我孤身一人……”
她没听见回应,有点羞涩的抬头,给眼前的胸膛吓了一跳。
万俟云螭不知什么时候挨近过来,二人距离不足一尺。
万俟云螭柔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那粉色霎时弥漫至整张俏丽的脸颊,她不知是羞涩,还是兴奋,眼睛亮得惊人,身子往前倾了倾,道:“看你做什么?”
一只手掌迅捷无声,由下自上,裹挟着一层乌黑的气,朝她胸腹间击出。
万俟云螭最近一次使用这掌法,是在与巨象一族的冲突中。
那时,象族“戮神官”蛮方,不知吃错什么药,率一众族人,趁时任蚺蟒储君的万俟云虬外出巡视,突施偷袭,阻截狙杀。
当时,万俟云虬只有数名亲信在侧——撇开人数多寡不说,蛮方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准备充足。
蟒妖虽以巨力闻名于世,象妖却是出了名的皮厚,万俟云虬化出原型参战,却绞不动象躯,而后,在部下的掩护中,几次想要突围,都给逼退回去,好不狼狈。
万俟云螭再晚到一步,他弟弟的蛇胆都要给人从嗓子眼挤出去了。
他人身迎战,以阴毒无比的一掌,了结了蛮方,举重若轻,一挥手,身后前来支援的族众一拥而上,救下储君。
当时那情景,跟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储君相比,万俟云螭的形象高大强悍得有些过分。族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对这场完美救援,心中各有盘算。
蛮方的尸身,看来皮肉无伤,却不知怎么,就倒地死去。待庞大的象妖被切割开后,死因才昭显:骨肉相杂,肝肺如浆,无一处脏器待在原位——好像在他体内曾发生过一场小型风暴。
万俟云螭不信连珊瑚的皮能比蛮方还厚。
他是对的。
他也错了。
那缠满黑气的手刚印上去,一道金光迸射开来,连珊瑚一声惊叫,人倒射而出。
——她飞出去的一刹那,还有些弄不清情况,但落地之后,只觉腹中剧痛,耳听见“咔嚓”一声轻响,呆了一呆,朝左腕看去,只见玉珏碎为齑粉,纷扬落下。
——原来这玉珏不光是一件兵刃,更是屈仲仇送她的保命之物,在主人身体受到致命袭击时,玉珏可为她卸去绝大部分压力。
连珊瑚深知此物的重要性,平日爱惜至极,每次使用之后,必定按师尊嘱咐,以灵符阵法蕴养,务求保持其最佳状态。
她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危机,是斩杀九尾龟时,那妖物临死自爆,若非仰仗玉珏护身,连珊瑚不死也要重伤。
可是,那时,玉珏也不过裂了几道纹,事后养了半年,便恢复如初。
现在,它碎得比擦脸的珍珠粉还细。
“……你……你……为什么?”
万俟云螭也看见玉珏碎去的一幕,略一转念,就知是这法宝救了连珊瑚一命。
他微微一笑,道:“你最好还有第二件。”话落,脚下一踏,如一道寂静的风,掠向她。
连珊瑚几乎是避不过。
这时,一道悠长的吸气声,在空旷的洞内响起。
其实声音很微弱,但落在万俟云螭耳内,不啻于一道炸雷。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