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的确已经赎了身，不过是二殿下为我赎的，他的目的，就是让我去接近玉……接近秦王殿下。”如烟语调轻柔，却藏着千回百转的思绪。
她目光似水，看着顾明昭。
但是顾明昭垂头把玩着桌上的酒杯，心不在焉的，仿佛没有听到如烟的话一般。
廖晴岚看了看他们两人。
如烟的视线，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轻轻咳嗽一声，身体微微向顾明昭那边侧了侧，挡住如烟的视线。
“李晋为什么会让你来？”廖晴岚不解问道。
“因为昔日我曾经诬陷秦王殿下，陷殿下深陷囹圄，二皇子想要确认殿下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若是真的失忆，定然不会留我在身边。”如烟眸中闪过一抹苦涩。
“如烟姑娘，你与殿下是旧识，为什么几次三番陷他于危难之中？”廖晴岚不解，语气中透着几分责备。
“我并非有意加害于殿下！”如烟情绪激动，声音微颤，“大理寺之事，我并不知道二殿下要对付的人是他……至于冀州之事，二殿下说，若能成功，我就是亲王侧妃……谁又能轻易抗拒此等诱惑？”
“既既然帮助了李晋，又为什么会重新沦落到风尘之地？”廖晴岚追问道。
“因为我没有能力在秦王殿下身边立足，二殿下觉得我已是无用之人，便如弃敝履。”如烟眸光黯淡道。
“可你原先是醉红楼的头牌，就算李晋放弃你，也不至于……”
廖晴岚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但如烟明白她的意思。
青楼的头牌娘子，亦是高坐云端众星捧月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在大庭广众之下陪酒。
“我们这一行当，永远有数不尽的新人辈出，离开数月，早就没有了昔日的风光。用万妈妈的话说，在这世道上，她能给我一席安身之地，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如烟声音凄凉，似是已经无奈认命。
廖晴岚听到她这样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世道，对女子过于苛刻，半步行差踏错，可能就会坠入无尽深渊。
失去利用价值后，被弃之如履，确实是李晋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自己上一世，又何尝不是被这样对待？
若不是她家世尚可，李晋还需要她父兄在朝中扶持，那她的结局肯定不是仅仅被囚在宫里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顾明昭起事，她的苦日子，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辈子的她，和这辈子的如烟，也算是一种殊途同归。
或许是有过这段惨痛的经历，廖晴岚此时看到如烟，竟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是一想到，如烟的目标是要嫁给自己的夫君，安慰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凝重，三人相对无言。
顾明昭静坐其间，目光始终注视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不语。
如烟坐在顾明昭的对面，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身上。
明明两个人坐得那么近，但是如烟觉得面前这张桌子如同天堑，难以跨越。
如烟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自您进屋以后，连一句话都不曾同我说过……时至今日，您仍旧不愿和我相认吗？”
廖晴岚闻言，心弦微颤，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顾明昭。
顾明昭曾同她讲过一些过往，可她能感觉到，顾明昭对过去是深恶痛绝的。
若是自己一直在这里，是不是会让他难堪？
想到这里，她便柔声道：“你们既有旧话未了，我便不打扰了，到外间走走，透透气。”
言毕，廖晴岚缓缓起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顾明昭的动作迅捷又不失温柔，轻轻一拉，她身体一晃，重新落座于他的身侧。
两人的身影紧密相依，亲密无间。
他们三人，原本是各坐在方桌的其中一个方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变成廖晴岚与顾明昭并肩而坐，一起面对着神情复杂的如烟。
不知为何，如烟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一向以容貌着称的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即便廖晴岚身着男装，其清丽脱俗之姿仍难掩，明眸善睐，顾盼间光华流转，与顾明昭的俊朗非凡相得益彰，宛如画中走出的璧人。
两抹身影依偎，顾明昭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份情意，让如烟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他们二人看起来那么登对，自己的存在，似乎十分多余。
廖晴岚轻轻掰开顾明昭的手，低语中带着几分嗔怪：“你干嘛，这是在外面呢。”
顾明昭却是不以为意，反将她的手覆于掌心之下，轻声细语道：“让你走了，回去之后又要胡思乱想，还不是得我哄你，还不如就在这里一起听着。”
“哼，这可是你让我留下的，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你可别后悔。”
“哪有什么不该听的，我早就说过，我与你之间，再无任何隐瞒和欺骗。”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如烟离得很近，将所有的话都听到耳中。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这里，可步子怎么都迈不出去。
心中，既有一丝羞赧于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偷听，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渴望。
真没想到，那个在外人面前总是冷峻如霜的秦王殿下，竟也有如此温柔缱绻的一面。
这份柔情，对她而言，既遥不可及，又充满诱惑。
哪怕知道不属于自己，也足以成为她往后岁月中，最温柔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