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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飞快,在夕阳之下追着城门落闩的时辰奔跑。

颠簸的车厢之内,盼喜面如死灰,五体投地跪趴在车底,恨不得扶着大姑娘的腿脚,“奴愚笨,不如描画、侍书姐姐,只求大姑娘莫要撵了奴出去。奴做活不细致,今后定然再多学着些姐姐们,定不给大姑娘您添麻烦。”

她如何不怕?

这会儿她以为是自己看到了余成,并要被大姑娘杀人灭口,几乎不用脑子,她求生的欲望到达了巅峰,搂着金拂云的小腿就低声吟泣起来。

金拂云冷冷瞥着车厢里跪趴着的盼喜。

实话说来,她是看不上盼兰盼喜,第一世时这两个丫鬟跟着珍珠在自己跟前做事儿,好似挑不出什么错来。

可这辈子呢?

两个丫鬟越发让她恼火,莫说差着第一世那般多,还胆小怕事儿,风光的时候欺凌弱小,可得势了又做不来事儿。

莫说珍珠那媳妇子的管家能力二人望尘莫及,就是锁红一半的能耐,她二人加起来也不如。

而今不过才是一句话,这胆小如鼠的丫鬟就扑上来哭成个丧门星。

厌恶从她眼眸里一闪而过。

待金拂云把她扶起来时,盼喜只觉得过了一生那么久远,马车里灯盏昏黄,但也藏不住她满面泪水。

“只是问你一句,你这丫鬟怎地就跪下来,你对我一片衷心诚意,我自是知道。”

盼喜哽咽道,“大姑娘容禀,奴从不曾起了二心,若大姑娘都不要奴了,奴也只有一死了之。”

又一家人发卖出去,这一生人还怎地过活?

金拂云面上不显,还轻手轻脚替她试了眼泪,“好,就在我跟前伺候,我如今也缺不得你,你锁红姐姐命短,阿成又成了这样,描画侍书终归是粗俗了些,来春秋英还小,你在公府里头跟着四公子长大,莫说当个丫鬟辱没了你,若是投个好肚子里头,也是大家闺秀。”

盼喜听得稀里糊涂,一时也辨别不出大姑娘这番话的意思。

但还是谨小慎微,“多谢大姑娘,奴定然鞍前马后,好生照顾大姑娘。”金拂云听完,叹了口气,“宋观舟这女子,真是让我小看了。”

提到前头主子,盼喜再不敢说一句好话。

只是说着从前认得的那个主子,“四公子待她甚是嫌弃,大姑娘,奴从来没有胡乱说来,四公子搬到燕来堂大半年,起初宋氏也去哀求过四公子回韶华苑,可后头四公子愈发不耐,连四少夫人的面都不见了。”

“这些我知道你与盼兰不会骗我。”

盼喜连连点头,“也是如此,奴等说来四公子与宝月姑娘有了私情,那宋氏不假思索,才信了去,兼之她嫁入公府,不得老夫人喜爱,三番五次刁难,她索性龟缩在韶华苑里苟活。也是奴几个怂恿着少夫人外出去寻四公子——”

说到这里,盼喜欲哭无泪。

她们都按照大姑娘的计策行事,万无一失,到底是哪里不对?

打砸满月楼后,宋氏得了公府上下嫌弃,几乎没脸见人,偏她破罐破摔,行为野蛮粗鲁,也惹得老夫人气急,责罚一通。

她如今急切说来,恨不得剖开心口,掏出那颗害怕得战栗不已的心来,交给眼前狠厉毒辣的女人一探究竟。

“大姑娘,……奴从不曾敷衍了事。”

盼喜低垂着眉眼,金拂云收回视线,“我知,你今儿跟着我出来,见到了阿成,定也知道其中要紧。”

“奴……,奴定然守口如瓶。”

金拂云淡淡一笑,“好丫鬟,我也是放心才让你同我来,罢了,你先好好教教来春秋英,过些时日,我也要嫁人了,你年岁不小,跟在我身边做个大丫鬟怕是耽误了你,到时候我且瞧瞧,给你指门好亲事。”

“大姑娘,奴这一生人不嫁,只求伺候大姑娘。”

“嗐!”

金拂云噗嗤一笑,让人听不出其中是满意还是不屑,盼喜小腿肚打着抖,听得大姑娘说道,“自是要在我跟前伺候,但总不能留着个黄花大闺女,女大不中留,我成了亲,倒还不顾你了?”

她轻拍盼喜手背,“你好生伺候,若是有你中意的管事护卫,只要是府上的,只管来与我说,我给你做主。来日你成了亲,做我的陪房媳妇,若我得了孩儿,让他吃你一口奶,这一生有了牵绊,往后你也有指望了。”

什么?

盼喜听得不敢相信,她几乎是猛地抬头,直勾勾看着金拂云,满眼满面都是不可思议的探寻,“大姑娘……,奴身份低微,未来小郡王……,奴……奴哪里配……”

金拂云压抑住心里的恶心,“那可是我的命根子,我哪里舍得给郡王府那些不知深浅的仆妇照管,盼兰心思愚蠢,寻了死路,如今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你身上,好丫鬟,莫要多想。”

盼喜这会儿顾不得许诺真假,只觉得一时半会不会死,喜极而泣。

“奴定不负大姑娘期许,只是……”

她嗫喏几许不敢再说,金拂云懒懒吩咐,“说就是了,难不成我跟前也不能说了?”

盼喜哭得有些浮肿的面庞,这会儿有了活过来的气息,她谦卑十足,低声问道,“大姑娘如今与四公子……,可是不再往来了?”

裴岸啊!

金拂云忍不住扬起修长的脖颈,看向乌木车顶挂着的小灯盏,恍惚之情浮于高傲清冷面庞之上。

“如今还往来做甚?他有眼无珠,竟然由着宋氏引诱,算来也是我看错人,只以为他是个顶天立地能做一番事业的伟岸男子。如今瞧来,同古往今来的纣王幽王有何区别?”

“宋氏娇媚,可实在愧为人妻。而今嫁入公府将近三年,膝下不曾有个孩儿,这般怎么要得,如今世子夫人也是着急,不如——”

“不如什么?”

金拂云不动声色,由着盼喜俯身过来,与她耳语。

听得大差不差,金拂云冷笑起来,“他有无孩儿我何苦去操心?往日是我一颗心错付,而今他娶妻纳妾的,与我何干?”

盼喜愣了一下,跪在地上,“宋氏呷醋厉害,若有个女子入了韶华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