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谞同萧宏云兄弟二人、旁边落座的江不疑拱手招呼,同时回答兄长,“孩子们耍玩,我也来凑个热闹,可这场面有点儿大,小五都差点做了缩头将军,不知岸哥儿家的如何应付了……”
孰不知这时候的宋观舟,还在指着忍冬拿脚凳座垫靠垫。
裴岸看着她,冷不丁问道,“观舟,你是紧张?”
宋观舟葱指一愣,“不紧张啊。”
不紧张?
那你磨磨蹭蹭干什么?罢了罢了,不戳破她的胆小。
若是宋观舟知道,只觉得好笑,她哪里像是紧张?只不过是腿上不灵便,想着要坐一两个时辰,那可是现代的三四个小时……
不舒服点怎么捱下来……
笑话!
裴岸欲言又止,最后幽幽吐出四个字,“那就走吧。”
打横抱着宋观舟上了小撵,刘二与阿鲁抬轿,忍冬带着庆芳庆菲拿着茶盏水杯,靠垫坐垫毯子,孟嫂与壮姑在后面合力搬着小春凳,活脱脱的举家而行。
一行人还未到莲花池,前头打探的裴育凛早早喊了起来,“四婶婶来了。”
他小跑到刘贤边上,同刘贤低声说道,“我家四婶摔折了腿,坐着小轿过来的呢。”
话音刚落,院墙处露出阿鲁的头,接着是小撵上的宋观舟。
她较往日,更为随意的着装,一袭青衫上襦,下着时常穿戴的月白黛绿两色间裙,想着一直要埋头苦算,干脆放了头发,半截挽成如意髻,其余编成长编,乌油油垂直腰际。
丫鬟们在辫子上绑了彩绳,更添灵动。
至于面上,她未施粉黛,奈何天生丽质,雪肌冰肤,黛眉杏眼明锐伶俐,朱唇贝齿不过微启,浅浅一笑, 已是顾盼神飞百媚生。
小轿直接抬到桌案旁,她在女客这边,几个姐妹欲要上前扶一把,也被她拒了,“有四郎在,莫要担忧。”
金拂云坐在蒋氏和萧引秀中间,看到这幅夫妻恩爱的画面,心头愈发难受。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着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去同宋氏搂搂抱抱!
她低垂眉眼,故作无视。
孰不知坐在斜后面的许淩俏,把她面上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这金大姑娘,属意着自己的表妹夫?
垂下片刻的金拂云,还是忍不住那郎君玉面深眸,复又抬头,却见得裴岸衣决飘飘,与宋氏那贱人一处,何等碍眼!
——金拂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金拂云,你忘了前头三世的苦楚了?
贺疆咄咄逼人,父亲母亲让大哥大嫂带来口信,逼她尽快应答亲事,早些嫁过去!
不!不!不!
她的郎君,当是眼前这个高大伟岸,儒雅英俊的裴岸,而不是那留着异族血液,一辈子只能碌碌无为的杂种!
纵使她愁肠百结,裴岸也不曾施舍半丝眼神。
他满心满眼,都是宋氏那贱人……
眼前夫妻亲密之态,不断刺痛她的眼眸,宽袖之中玉手成拳,舒了又攥,攥得心疼。
却见:
裴岸轻轻一搂,把宋观舟抱到忍冬早放好座垫靠垫的官帽椅上,壮姑孟嫂也抬了小春凳放在桌案下头,待铺上软和的褥子之后,忍冬才小心翼翼把宋观舟伤了的腿,连着夹板轻拿轻放,置于小春凳上,又盖了绢丝薄巾,才算齐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宋观舟拱手赔笑,“劳诸位长辈、诸位亲朋好友等候多时,实在是腿上有伤,又赶着早间换药,耽误片刻,还请担待一二。”
“还好不曾误了时辰,观舟,苍哥儿,可准备妥当了?”
萧宏利得了二人点头,才又说道,“今日考教,意在切磋,莫要太功利心。你二人可明白?”
宋观舟与萧苍齐齐应了明白。
萧宏利才接着说道,“今日考题,共计一十二道,答完一题,即时评定,答对者得分,做错者扣分,每道题在一炷香之内,若是超了时限,即便答对也不得分。待全部答题完成,累计计分最高者,为今日魁首。期间弃答者,不得分。二位,可明白?”
“明白。”
萧宏利又明确考场纪律,诸位围观者,切忌在两位考生答题时发出侵扰之声,违者,撵出莲花池。
撵出莲花池?
哈——,不是撵出公府就好。
话音刚落,男客也好,女客也罢,哄然大笑起来,眼看主考的几位长辈严肃起来,又稀稀落落说道,“先生且放心,我等自然会守规矩。”
小一些的,譬如桓哥儿、瑞哥儿的,都没有带到莲花池。
萧宏利使临川燃了香,换下原本香炉里烧到一半的残香,举起摇铃,叮铃叮铃,“考教正式开始!”
第一道题,萧宏利朗声读了一遍,才发下考卷。
【今有堑,上广一丈六尺三寸,下广一丈,深六十三寸,袤一十三丈二尺一寸。问:积几何?秋程人功八百七十一尺,并出土功五分之一,砂砾水石之功作太半,定功二百三十二尺、一十五分尺之四。问:用徒几何?】
这题目的理解,对于在场所有读书人来说都不难。
偏偏现代学文言文一塌糊涂的宋观舟看得木愣愣的,也正是如此,听懂的举子学子,以及公府账房先生,都眉头紧蹙。
林陌允听完,同江不疑低声说道,“大人,第一题就这么难?”
“呵,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倒是看看季章家的娘子,能答几题吧。”
黄执、刘伏苒等今年要参加科考的郎君,纷纷拿起纸笔,记下题目倒是容易,可看了看题目,第一问倒是勉强能,可第二问,有些艰难。
抬首看向萧苍,他这会子也不用萧笃,提笔起来就开始书写,算盘珠子也在拨动。
众人想着,不愧是总账,这些真是轻车熟路。
再看对面娇俏女子,这会子拿着题目,听着裴岸读题,“要开一道堑,上广是一丈六尺三寸,下广是……”
宋观舟跳过中间,指着“积”字问道,“这是何意?容积么?”
裴岸想了想,指着装满墨汁的砚台,“里头能装多少墨汁的说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