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外头,人头攒动,茶楼里头倒是清爽许多,除了茶楼小二、茶博士来往穿梭,平日里热闹的说书先生,这会儿也暂时歇下。
两府主仆,把茶楼里所有临窗的包间都坐满了。
裴漱玉定了亲,倒是没有曾经那么拘束,她还张罗着给这一包间里请了个歌伎,袅袅娜娜唱着小调。
倒是裴秋雨,初次看到与宋观舟相像的许淩俏,难免有几分错愕。
少不得问几句,若不是萧家两个少夫人在,她恐怕还要摆上公府主子的谱,萧引秀忙完上下,也入了这一间屋子,霜月和楚姑姑伺候着她坐下,才算歇口气。
这包间好位置,里头放着两盆子冰块,消了暑气,临窗外头又有长廊,长廊上做了美人靠,萧引眉几个姑娘在外面,张罗着看江河上。
“倒是不急,怕是还有一会子呢。”
王琼蓝同自家小姑子说了一嘴,又看向许淩俏华重楼几个雅座上的姑娘,“也出去同妹妹们耍玩一番,这里盛况,倒是比江州更是热闹。”
待龙舟划过来做准备时,大伙儿好奇的心思也藏不住了。
平日里,不管端庄娴静,还是孤僻少语,鼓声一响,纷纷涌向外头廊檐,许淩俏被华重楼和孙琳带着出去,她定睛看去,真是人多。
再往河里看,五彩缤纷的龙舟上,坐满了穿着各家龙队的衣物,只是较平日里,更为鲜艳,有孔雀绿的、甸子蓝的,豆蔻紫的、蜜蜡黄的、苍黄的,甚至有几队都着了落霞红,远远划着过来,好似一条红龙在水。
她此番翘首以盼,眼波横流,面容恬静。
在一众闺阁贵女中并不露怯,甚是惊艳,有人指指点点,许淩俏面色微红,寻了风大的由头,退到姐妹中间。
偏偏就是这一眼,让人看了去。
酒楼明红色的幡子随风摇晃,待黄大朗仔细一看,却又没了女子那张脸儿,他在隔壁酒楼,心头大惊。
这女子……
应是上月里他遣人送走的姑娘,为何会在茶楼里?
立时也没心思,不看龙舟,喊了眼前小厮,“你去打探,问一嘴旁边茶楼里是哪家包下了?”
小厮领命要走,他又一把薅过衣领子,“悄声些,莫让人知了去。”
今年黄家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女眷们也就没出来,黄大郎同两个兄弟历来耍玩不到一处儿,自己寻了狐朋狗友,提早占了酒楼里上好的包间。
谁能料到才歪头看了一眼并排而建的茶楼,瞬时丢了魂。
小厮秋保腿脚活络,嘴儿也利索,几下子问了来去,奔上来时,自家大郎也不在包间,早早候在楼梯口等着,他上前耳语,“大公子,是镇国公府家赁下的楼子。”
什么?
黄州顿觉天旋地转,“可问了里头是些什么人?”
小厮为难道,“既是镇国公府,怕就是女眷吧。”黄州横眉怒目,“公府同裴公爷兄弟家,女眷怕是也没那么多——”
那女子,可从没说是公府贵女。
只一眼,他也知道那等装扮不是侍女,不是歌伎,而是窈窕端庄的富贵女儿家……,想一想,他都觉得惊悚。
若自己两个兄弟,不屈是谁,真碰了权贵之女,那如何是好?
黄州平日混吃等死,这会儿心口揣着事儿,更是六神无主。
他也懒得同酒友们说一声,出门带着秋保往茶楼下头挤去,秋保不解,差点被人群冲散,“大公子,咱还是回楼上好看些。”
黄大郎不理会,冲过人群来到茶楼边上,秋保上前给他理了理冲歪了发髻,不等说话,就听得刘家的管事上前招呼,“大公子,怎地在下头看?三公子同我家公子在楼上。”
哈?
黄州顺眼看去,“哪个楼上?”
刘家管事指了指茶楼后头的明家客栈,“这一条的楼子都被赁了,我家公子沾了李家的光,一处儿在那里二楼的房间吃酒,黄三公子也在咧,不如我送大公子上去?”
黄州知道自己脸上挂不住事儿,顿时摇头成了拨浪鼓。
“不去不去,我头疼,要回府去了。”
刘家管事也不强求,还贴心给他挡了人群,送到宽松点的地儿才告辞,回到明家客栈,禀报刘伏苒,“公子,旁边茶楼是镇国公家包了,只是属下刚还碰到黄家大郎,请了他来,说头疼要回府去了。”
这话是说给倚在窗口看龙舟的黄执说的,果然,黄执闻言,回头笑答,“莫要管他,我大哥生性散漫,只是今儿一早说要同酒友吃酒观舟,怎地这开赛在即,又回去了——”
说到这里,被顺口说出的观舟二字,撩了心弦。
他摇摇头甩开决不能有的杂念,同刘伏苒说道,“既是镇国公家的,怕是裴四郎也来了,刘兄,可记得上次所言之事,四郎家的娘子要同萧家总账郎君比试算学,不如趁这时候,朝四郎讨个帖子,前去见识一番。”
刘伏苒自是记得,点了点头,指了管事去寻裴家四郎。
不多时,刘家管事来回话,“四公子说了,一会子赛了龙舟,就同秦二郎过来同几位公子吃酒。”
“极好!”
刘伏苒眉开眼笑,“那再去兑点好酒好菜。”
“若是公府女眷都来了,四郎也吃不上几盏,莫要破费,待他来了再做打算。”
黄执压下心中异样,面上落落大方。
龙舟赛事,极为热烈。
莫说沿岸百姓声嘶呐喊,锣鼓喧天,就是各家的贵女太太些,无不是指着相熟的龙舟助威打气。
一时,盛况空前。
许淩俏身处繁华,却担心宋观舟一人在屋。
莲花看她玉面之上,柳眉微蹙,就知是心中有事儿。
上前斟了甜浆子,又哄着说了几句欣慰的话,许淩俏拉住莲花的手,“不愧是表妹跟前的人儿,很是会说话,好丫头,莫要担心我呢。”
莲花立在她身侧,低声笑言,“表姑娘莫要负了好时光,不然少夫人也会为您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