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之时。
老太监护送梁翰民返回了宫殿,之后返回了内侍省府邸。
有一名小太监在屋内伺候。
如果何言在此,见到这名小太监定会惊讶不已。
因为这名小太监正是早已不见踪影的贺成材。
只是那嘴角的黑色大痣不知所终,此刻面容看起来和谐了许多。
老太监刚坐下,贺成材便急忙献上仙茶,“义父劳心劳力,孩儿这就为您准备灵泉足浴。”
“稍等。”
老太监的雪白长眉轻轻挑起,“你告知之事,为父今日已向圣上禀明。虽然圣上未明确表示,但他心中已生疑虑。”
但老太监却眯起了双眼,“倘若他们真是幽暗遗民,为父自然重重赏赐。然而,如果并非如此,你应该知道后果。”
“孩儿愿以性命起誓!”
贺成材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如果不是幽暗遗民,何言为何多年隐匿天赋,而那何梁,又何德何能,能让无上宗师甘愿为他效命,却甘愿做一名县衙杂役?”
“退下!”
老太监未再多言,只是挥手示意。
贺成材起身,准备着灵泉水。
老太监每晚有泡灵泉的习惯。但这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混合了女巫月事之血的圣水。
贺成材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他入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何梁、何言兄弟陷入绝境。
这条路是由一位神秘人士指点。何梁、何言的幽暗遗民身份,也是此人所说。
贺成材不知真相如何,但他只关心能否除去何梁与何言,无论是真还是假,手段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完整的人,即使付出一切也要与这对兄弟同归于尽,因为他的家族都被他们所害。
至少,他是这么相信的。
……
夏末时分。
禹元纬与冉鸿波相继被任命为工部尚书及侍郎,此事在皇城掀起了一股风暴。
表面看来,似乎是苏宰受到了挫折,工部恐怕要脱离他的控制。然而,原工部侍郎谭嗣同却被调往中书省担任给事中,负责吏、户二部的事务。
这相当于在苏宰的敌人王宰的中书省中植入了一个极其关键的棋子。因此,谁是真正的赢家或输家,一时难以评判。
唯一确凿收获荣誉的是禹元纬与冉鸿波这一对师徒贤者。
帝都的讯息疾速穿越迷雾,经由古老的信息网络遍及四海八荒。
禹元纬,此刻俨然成为了帝王的新任智囊,宫廷的星辰新宠。
即便翰林学士的名号响亮而尊贵,但工部尚书之位才是真正手握权柄的地方。此时的他,权势与地位远超过往。
尤其对于荆南之地,潭州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们而言,这份影响力犹如古老传说中巨龙觉醒。
因就在禹元纬荣登工部尚书之时,皇上的圣旨,如同天降甘霖,降临于何梁之上。
熟悉何梁、何言这两兄弟之人,无不感叹他们的命运宛如星辰轨迹,被古老神只眷顾。
仿佛他们家族的祖坟上,长出了象征幸运的奇异花朵。
一个已退隐田园的翰林学士弟子,与工部尚书座下的学徒,两者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只要禹元纬稳坐工部尚书之位,何言凭借这层师徒关系,就能在潭州的学问家中脱颖而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而何梁,更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恩典。
帝王钦点的荆南之主——招讨使!
虽然仅为正六品,但要知晓,就连潭州的最高统治者江施,也仅仅只是五品爵位。
在地方,正六品的地位几乎可与群山之巅的雄鹰媲美,仅次于王座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帝王御封,他有权利统领荆南之地的所有军队,包括茶陵、武钢、信阳等军镇,所有驻扎的战士。
也就是说,除了不能随意调动地方守备力量之外,何梁拥有了调度整个荆南郡大渝帝国厢军的力量,犹如霍去病那样的安抚使的得力助手。
然而,招讨使之职在大渝朝并非常态,仅在镇压叛乱时临时授命。
终究,这仍是一场试炼。
若何梁能成功平定荆南的黑暗势力,未来的职位决不会低于六品招讨使。
而若败北,则可能失去一切,如同流星陨落。
……
幽暗县府内,烛光摇曳。
何梁与随行众人跪拜于地,聆听传达圣旨的宫内使者诵读圣言,何梁内心震撼无比。
原本期望的,只是升至正七品的普通州官,未曾想竟能实现跃升。
特别是他身为县令时,仅是从八品的小吏。
此番提升,犹如鲤鱼跃过龙门,化身为龙。
“何大人,还不快接旨谢恩?”
见何梁愣怔,宫廷的传令官以尖锐的嗓音提醒,宣布了旨意。
何梁回过神来,连忙叩头接旨,深深谢恩。 然后缓缓起身。
“大人辛苦了。”
何言随后起身,轻声无息地走向传令官,向其手中塞入一颗珍贵的宝石。
价值至少相当于百金的财富。
传令官的笑容更显明媚,但他并未打算逗留,品尝县府内的香茗,而是直接离开。
何言、何梁等人将一行人送至城门,目送他们远去后转身。
何言对着何梁道:“哥哥,让我看看那圣旨吧。”
在这前生今世之间,他还未曾触碰过如此神圣之物。
何梁的脸色略显沉重,心中似乎藏着难以言说的秘密,顺手将圣旨交给了何言。
何言展开圣旨,
上面的字迹宛如龙腾凤舞,灵动非凡。
令人惊奇的是,梁翰民竟然拥有如此精湛的书法技艺。
但最为珍贵的,无疑是左下角那颗皇家印记。
若能保存至遥远的未来,定将成为传世的无价珍宝。
何言阅毕,将天赐圣旨恭敬交予侧旁的陈幼熙,旋即对何梁言道:“兄长,此圣旨需妥善珍藏。未来可为家族之传承圣物。”
何梁目光一扫,未发一词。
然其神色愈显愠怒。
何言察其异样,询曰:“何事困扰吾兄?”
“无事。”
仅此二字,何梁转身疾步隐入后院之幽境。
何言心生疑惑。
欲启唇呼之,终未出口。
原欲追问招讨使职司与官邸所在,遂转向陈幼熙问道:“招讨使之职,究为何事?官邸安处?”
昔之花魁轻笑答曰:“招讨使乃非常设之位,无固定品阶,唯君主旨意定夺。若为大使,则位列正二品,然职责远超一郡治安,涵盖广域平乱。官邸…当在节度使之府邸内…”
显见,她亦不明详情。
大渝王朝之官制,实则纷杂无序。
“则吾兄招讨使,品秩几何?”
何言复问。
陈幼熙摇首言:“待至官邸领受官袍、身份令牌与印信,方能得知。”
旋又展颜一笑,“毋须忧心,定然远胜县令。至少与知州平级。”
何言暗自撇嘴。
费此大力,仅与知州平起平坐?
何时方能封侯拜相?
彼不知,在此时代,晋身之路艰险万分。
譬如刘茂,虽父为知州,然至今仍仅为九品县丞,年已近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