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师的身体,已经走到了极限。
虽然这两年多来,余诚时常会来帮他调理。
但一个人寿命终结,并不是通过调理就能扭转的。
如果将人的身体比作一口井,寿元充沛的人,井口里会源源不断的涌出充满生机的生命力。
可何老师身体中那口生命之井,早已干涸,无法在涌出新的井水。
一旦井里面的水用光了,他也就是寿命终结了。
何老师的井不仅干涸,甚至已经腐朽,坍塌。
就算余诚用自身的气血之力去牵引,也引不出半点生命之源。
他的血肉是能够让人延年益寿不错,但前提条件是,对方依然还有根基在。
对此,余诚也没有半点方法挽救。
生命太脆弱了,寿命到了,便再无力回天。
哪怕是他,或许有一天也会像何老师一样,耗尽生命力,身死道消。
他只是长生,并不是永生。
就连这天地宇宙都有寿命,更何况是他呢?
见过那么多的生死,甚至亲手杀了那么多的人,余诚对于死亡这件事,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敏感。
但何家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在余诚下了最后通牒之后,何家三兄弟,与余诚交往最浅的老三何正军,还是坚持要把老爷子送去医院。
但何正邦却相信,余诚既然都已经确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奇迹。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老爷子最后的时光浪费在医院里。
相信老爷子也更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跟家人待在一起。
两人因此争论不休,最后全都看向何正国,让他来拿主意
何正国沉默了许久,他走到余诚面前,深深鞠躬,语气颤抖道:
“阿诚,麻烦你了。”
余诚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想请他让何老师最后的时间能过得舒服一些。
这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跟何正邦一样,他也不想让老爷子去医院受折腾。
余诚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回了房间里,这一次,他谁也没有放进来。
看着床上已经被他催眠的何老师,余诚眼中闪过一抹伤感。
这个老教师,是余诚童年时期最崇拜的对象。
他博学、慈祥,关爱着村里每一个上学的孩子。
那时候父亲离世,余诚萌生了辍学的念头,如果不是这个老人当头棒喝把他骂醒,说不定他老早就跟村里其他那些辍学的孩子一样,跑去南方的工厂里打螺丝去了。
如果有办法,他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何老师走向生命的终点。
但他毕竟不是传说中那些有法力会法术的仙人,不能起死回生。
他能做的,只有分出一部分自己的气血,让何老师最后再以完全健康的状态多活三天。
三天后,何老师的身体将会彻底崩溃,就算他把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换给何老师,也无力回天。
余诚深吸一口气,内劲喷发,手腕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随后他一指点在何老师的心脏部位,内劲切开一个洞口,将他手腕上的血液滴了进去。
瞬间,磅礴的精气游走何老师全身。
这一刻,他的身体根本不像是个九十岁的老人,反而像个年轻人一般,充满了活力。
但,这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何老师的身体就像一个筛子,全是漏洞,根本保存不住这些精气。
按照这些精气流失的速度,三天后,何老师便会彻底离开人世。
在外面等候的何家人全都心急如焚,一个个望着房门口,翘首以盼。
明明只过去了四五分钟,可他们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忽然间,房门打开了。
还没有看到人,他们便听到了何老师那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阿诚,老师我非常知足。”
何老师和余诚一同走出了房门,何家人惊喜的发现,何老师的样子甚至比之前仿佛还要年轻了好多岁,看上去老当益壮,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感觉。
“爸,您恢复了?”
何正国惊喜道。
何老师看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余诚的肩膀,笑道:
“阿诚给了我三天的寿命,还好,能跟你们一起过个好年。”
余诚笑了笑没有说话。
门口的何家人众人却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何老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哭什么?我这不还没死吗?”
余诚慢慢退出了何家,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命。
走在回道场的一路上,遇见的人都会热情的跟余诚打招呼,道声新年好。
家家户户都已经贴上了崭新的对联,挂上了红灯笼。
村里的小孩追追打打,笑声不断。
在何家那堵院墙之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充满了生机,拥有着无限希望的世界。
生与死之间,是那么的黑白分明。
余诚经历过死亡,更经历过等待死亡的痛苦。
不管有多么豁达的心境,不管平时看得有多么通透,在没有真正面对死亡之前,都没资格说自己看淡了生死。
隔岸观火,或许会心有戚戚。
但只有真正祸临己身,才能体会得到那份痛苦和绝望。
所以余诚很钦佩何老师,在明知自己只剩下三天寿命的时候,依然还能如此豁达。
他的那份豁达并不是装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在余诚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实内心。
何老师的豁达,是发自真心的豁达。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很满足。
在余诚看来,何老师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他的心境,早已达到了许多修行之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回到了道场,余诚刚好看到陈鹏坐在池塘边上发呆。
他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的脑袋,笑道:
“怎么了这是?又被你爸训了?”
陈鹏看了眼余诚,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师父。”
随后继续盯着池塘里的锦鲤发呆。
“呵,这么深沉?你这是碰到多大的事儿了?”
陈鹏撅了撅,有些低落的说道:
“刚才跟胡少强他们玩卡牌,一不小心把他们的卡牌全赢了,谁知道那几个小气鬼,竟然不跟我玩儿了,我说把卡牌还给他们他们也不要。”
余诚听后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至于这么闷闷不乐吗?”
陈鹏无奈摊手道:
“是不至于,但这里也就只有他们这几个能陪我玩,现在好了,我就只能坐在这看锦鲤了。”
余诚拍了拍这个小徒弟的肩膀,笑道:
“交朋友,要用心,你如果把他们当作真朋友,我想你会想到办法重新跟他们和好的。”
说罢,余诚便转身走进了凉亭里,并朝陈鹏招了招手道:
“来,先别发呆了,来给师父泡茶。”
陈鹏叹了口气,应声道:
“来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