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调配的颜料!’
这句话明显出乎了芽子的预料。
陆铭双手背后:“在现代颜料工厂诞生之前,欧洲的画家们都会自己调配颜料。”
“而且,每一名绘画大师调配颜料的配方绝不相同。”
“如此调配出来的颜料,说是某位绘画大师的指纹也不为过。”
芽子点点头,认可了陆铭的推理:“可是,我现在还不明不白,凶手为什么会将红色的颜料瓶带到案发现场,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铭思考了片刻:“这一点我还没有想通,不过我暂时认为是无意的,或者是不小心的。”
“因为他在行凶之前正在给一位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画肖像。”
“那支装有红色颜料的试管正好放在兜里,忘拿出来,被凶手意外带到案发现场。”
“毕竟每个人都会有口袋里装错东西的时候,并不意外。”
“可是,这导致凶手在和被害者搏斗的时候,装有红色颜料的试管从口袋当中掉落出来,洒在沙发上。”
“凶手在杀死被害者之后才发现,红色的颜料已经在沙发上展开,并且无法擦除。”
“为了掩盖沙发上的红色颜料,凶手不得不将玛丽的脑袋砍下来,利用鲜血进行掩盖。”
“对了,我这里再说一句,由于凶手调配出来的红色颜料带有一定的香味。”
“所以也要用鲜血的血腥味,来掩盖颜料当中的香味。”
陆铭的推论,让芽子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一样。
陆铭笑了笑:“凶手分尸是为了掩盖红色血迹的猜测,不过是凶手失误之后的应急手段。”
“凶手杀死八名女律师的手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且扑朔迷离。”
芽子沉思了片刻:“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做。”
陆铭回答:“‘八名女律师被害案’看上去是一件案子,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是三件。”
“第一件,‘尚应顶替案’,我们必须要说服尚应翻供,和检察官让相信我们的话。”
“第二件,‘八名女律师被害案’,这件案子我们要找到杀死八名女律师的真正凶手。”
“第三件,‘庄德海诬陷案’,我们找到杀死八名女律师的真正凶手后,庄德海肯定会极力阻止,真凶被审判,他们会玩命的反扑。”
芽子一挑眉毛:“现在看来,我们需要和羁押尚应的检察官先见一面,以争取检察官的支持。”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八名女律师被害案’的直接凶手。”
陆铭伸出自己的食指,摇了摇:“芽子,我们面对检察官没有必要证明,谁是‘八名女律师被害案’的直接凶手。”
芽子反问道:“那我们怎么能让检察官相信我们的话呢?”
陆铭翘起嘴角:“反其道而行之。”
“现代法律讲的是无罪推论,我们没有必要证明谁是凶手,只要证明尚应不是凶手就行。”
半个小时之后,陆铭和芽子抵达了律政署。
陆铭在一间小会客室里面见到了于俊楚。
于俊楚推门进入会客室之内,主动向着陆铭方向一伸手:“你好!我叫于俊楚,请问你们就是梦知忆小姐的代理人是么。”
陆铭握住于俊楚的手:“你好,于检察官,我叫陆铭是天水围警署的差人,这位是中区警署的差人芽子。”
“梦知忆是‘八位女律师被害案件’当中,第八位死者玛丽的姐姐。”
“我们是受到梦女士的委托,前来对于‘玛丽遇害案’的凶手进行询问的。”
于俊楚沉思了片刻:“虽然这有些不符合法律规定,但是既然是被害者家属的委托,我就破例和两位谈谈。”
“不知道两位来这里想要了解什么?”
陆铭看着于俊楚的眼睛询问:“我请问于检察官,您也认为尚应是杀死玛丽的凶手么。”
陆铭丝毫没有试探,问题直达核心。
陆铭直直的盯着于俊楚的双眼,于俊楚任何轻微的情绪变化都会被陆铭看在眼里,并且进行分析。
于俊楚的瞳孔抖动,明显说明他也知道这起案件当中有着猫腻。
但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于俊楚并不会进行翻案。
于俊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向前一步,低声说道:“这位差人,你的猜测很有趣,但是我希望你能有实质性的证据。”
陆铭回答:“我当然有,只不过或许这个证据还需要你的帮助。”
于俊楚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有取得证据。”
陆铭摇摇头:“最为关键的证据我已经拿到手了,我需要律政署的检测机构帮忙检测。”
于俊楚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陆铭抢先打断:“不过你放心,我来找你,必有准备。”
“我现在给不了你谁是‘八名女律师遇害案’的真凶的证据。”
“但是,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尚应不是凶手的证据。”
于俊楚示意陆铭:“你说。”
陆铭语气平静:“在你们审问尚应的时候,尚应说他用右手拿扳手攻击玛丽,玛丽用右手还击。”
“原因则是因为玛丽练过柔道,会下意识的使用主用手反击,我说的对么。”
于俊楚挑了挑眉毛,在警署里,检察官对于嫌疑人初步的信息核实和作案流程核实,应该是对警署完全保密的。
他不明白陆铭是怎么知道的。
“的确如此,我认为尚应的话也有道理。”
“学习过搏击的人,尤其是段位比较高的人。”
“的确会凭借肌肉记忆,用主用手进行格挡或者反击。”
“所以,我们不认为尚应的供词有什么问题。”
陆铭微微点头:“通常来说,的确如此。”
“但是,检察官先生,您有没有想过,被害者的主用手,不是右手。”
于俊楚瞳孔一震,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去认为被害者的主用手是右手。
‘主用手’这是一个很有迷惑性的词语。
陆铭继续说道:“检察官,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停尸房检查一下死者的左右手,你会很快得出答案的。”
陆铭相信以检察官的实力,一眼就能看出来主用手和非主用手的区别。
这不是检察官的能力问题,而是想象力的问题。
就和之前凶手用鲜血掩盖颜料的痕迹一样。
一般人对于分尸的理由,要不就是为了方便搬运尸体。
要不然就是为了让警方难以确定被害人的身份。
然而,凶手作为一名油画画家,却用自己最为熟悉的修改方式‘涂抹’掉自己的错误。
这就让所有的差佬们掉入到惯性思维的陷阱当中。
‘主用手’这个词同样如此,人们会下意识的认为,右手就是主用手。
在陆铭说出被害者的‘主用手’时,就像是一颗子弹打在了玻璃上。
原本表面光洁无瑕的玻璃表面一瞬之间充满了裂纹,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为满地的玻璃残渣,完整的证据链,在这一刻被击碎了。
陆铭挑了挑眉毛:“检察官先生,我相信你也发现了。”
“尚应在回答不同的问题时,答案的缜密程度是有区别的。”
“这就是说明……。”
于俊楚抢在陆铭之前说道:“说明,他的供词是有人教他的,而且教他的人来自于差佬。”
“那些供词的缜密程度,与差佬们在调查案件中,对案件细节的了解有着直接关系。”
“也就是说,差佬们越是了解的细节,或者说是越是差佬们认为重要的细节,尚应供词就越是详。”
“相反,差佬们不了解的案件信息,或者是差佬们认为不重要案件经过,尚应的供词问题就越多。”
于俊楚在和陆铭对视的那一瞬间,眼皮微跳,内心奔腾:‘这小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初出茅庐的见习督察,反而像是经验极为丰富的侦探。’
于俊楚后退一步:“感谢陆先生的提醒,我这就回去重新梳理整个案件。”
陆铭一伸手:“慢,检察官先生,你这么问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的身份决定了,他不会说实话。”
“尚应既然已经答应了差佬的条件,就代表尚应和差佬之间有什么交易。”
“这份交易是利益的交换,你仅仅凭借几句话,他是有权保持沉默的。”
于俊楚眉头皱起,陆铭的话没有错,的确如此。
嫌疑人在面对审讯的时候,常常会回避问题,这是一种心理的防御机制。
陆铭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抓人审讯,也是因为陆铭清楚嫌疑人的这种心理。
于俊楚看着陆铭那张依旧是笑盈盈的脸:“陆先生,那你的意思是?”
陆铭指了指自己:“我去问。”
于俊楚更加疑惑了:“陆先生,你?”
于俊楚怕陆铭误会自己的意思,随即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去审问嫌疑人。”
“很抱歉,陆先生我不能答应你这个条件,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陆铭不在意的一笑:“检察官先生,你说的我也知道。”
“可是如果,我并不以差佬的身份,而是以律师的身份去和尚应对话呢。”
于俊楚短暂思考了一下:“这倒是没有问题,可是您……。”
陆铭从口袋里面拿出来自己的律师证:“检察官先生,您可以放心,我是读完大学之后才上的警校,所以我今年25岁才从警校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