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入影厅,这家影厅规模适中,但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的落差较高,观众也很多,其中大多数是情侣。梁翠看了看两人的座位号,倒数第二排。
他们站在第一排旁边的通道处,梁翠望着眼前的长阶梯,心中有些犯难。这得有二十多阶,她的脚爬几阶没问题,爬到二十阶,不得多在家待几天?
张志刚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提议道:“我去换一下票吧。”
说着转身走向第一第二排在座的人,询问是否有人愿意换位置。谁知问了两三对情侣都不愿意,单个的倒是有人愿意,但总不能一起看电影还要分开坐。
梁翠见此,不想张志刚为难,便把他喊了回来,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台阶不算高,我单脚应该可以跳得上去。”
梁翠说着,真单脚跳上去。台阶与台阶之间确实不算高,她跳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又跳了一下,回头对张志刚灿然一笑,笑容明媚娇俏,道:
“挺好的,还很有意思!”
说着又继续跳上去。
张志刚无奈地笑了笑,紧跟在她身后,预防她摔倒。
梁翠跳了七八个台阶的时候,灯光突然一暗,梁翠一惊,起跳的脚步险些不稳,张志刚连忙伸手扶住她,可还没等她站稳,旁边的座位突然窜出一个边打着电话边往外冲的女子,她看都不看四周,就往梁翠撞来……
梁翠一惊,若是平时,她自然不当一回事,可是现在……她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志刚反应迅速,一把抱起梁翠,一个错步转身,成功避开了女子的撞击。然而,由于事发匆忙,张志刚向后跌坐在台阶上,但他仍将梁翠稳稳地抱在怀里。
梁翠坐在他怀里,毫发无损!
“志刚!——”
梁翠着急,从他怀里起来,就要检查他摔哪了。
张志刚也着急,急道:“我没事,阿翠你别动,小心你的脚,有没有碰到?”
梁翠忙道:“我没事,一点事都没。你快让我看看,撞到哪了,要不要紧?”
张志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梁翠,见她活动自如,才松了口气,道:“我也没事,这台阶铺了软垫,跌坐一下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说着也站了起来,给梁翠看。
梁翠见此,也松了一口气,但仍追问道:“真没事?”
张志刚笑了,道:“真没事!你知道我的,平常锻炼并不比你少,身手不见得比你差!这只能算一点小意思……你可不能太小瞧我。”
梁翠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好好!张大公子很厉害!还舍身救我!”
梁翠虽嘴上开玩笑,但内心却感动不已。虽然他没事,但不过是这里台阶特殊,若是其他地方,张志刚非受伤不可。而且刚才那种突发情况,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护着她,把她护得好好的,之后第一时间还是担心她有没有被伤到,完全没考虑过自己。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心里,她比他重要!
梁翠很感动,但心情也很沉重。
这时有人走过来。道:“麻烦让一让!”
梁翠顾不得心里的想法,往旁边让了一让,让人走过去。同时往左右一看,那个差点撞了他们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张志刚也出声道:“电影开始了,我们先上去吧。”
梁翠点点头,就要继续跳上去……
可是,腰间突然被一双大手揽住,梁翠一愣,但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接着腾空而起,同时张志刚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阿翠,我抱你上去!”
梁翠浑身一僵,双手却本能地搂住张志刚的脖子,怕摔下去。
昏暗的灯光,张志刚抱着梁翠,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两人都没说话。
梁翠是不知道说什么,事已至此,她能让他把她从手中放下,难道也能让他把她从心中放下?
而且,她若说出口,反倒有了刻意避嫌的意思,让两人都陷入尴尬,倒不如坦坦荡荡,抱就抱一下吧,刚才也抱过了,就当朋友间不便,相互帮助一下得了。
张志刚小心翼翼地抱着梁翠,实实在在把她当成怀中的珍宝呵护着!但心情也异常复杂,难以平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在烟厂外,只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别,再次在同一地方看到她,又觉得她别有居心。所以,在车站相遇,他拉了她一把,但却因此见到她过人的容颜。本来若从此不再相见,便也无事,偏偏两人又不期而遇。
他就想,既然这一辈子注定没有爱人的能力,不如就找一个拥有盛世美颜的人结婚吧,看着也赏心悦目,反正他也到结婚的年龄了,姑姑姑父对他的伴侣也没硬性要求。他觉得只要她品行不差,就她了。
可是,他绝对想不到,越相处越被她吸引,最后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很好,他爱上她,可是她却不爱他!
陷得越来越深的是他而不是她!甚至,他无法把爱宣之于口!
无望的爱,可他却丝毫不悔,因为她太好!他舍不得后悔,只恨没有早些遇到她!
他想控制自己不要太靠近她,免得给她带来困扰,可总是忍不住,而越靠近,就忍不住更靠近一点。偏偏意外又出现,情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抱着她,深知,这或许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能够与这个唯一走进他心灵深处的女孩如此亲近的时刻了。
就让他放纵一回……只希望,这段阶梯能漫长一些……
可再漫长也有结束的时候,到了位置,张志刚动作轻柔地把梁翠放下,爱惜呵护之意一览无遗!双目更是盛满对她的爱恋之情,如同燃烧的火焰,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无法抵挡它的炙热。它仿佛要将梁翠融化,让她就是再想装若无其事也装不下去。
梁翠有些不忍地别过头,怕碰触他那热烈深情的目光。
她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也不想和除罗华荣之外的人有任何的感情纠缠。可是,在不经意间,她欠下了如此深沉的爱恋!不知不觉间,内心竟然变得柔软脆弱!她无法狠下心来,从此不再联系,不再相见!同样也无法回应他深沉的情意。
她只觉得满心的愧疚,眼眶有些发红!忍不住低声道:“志刚!你应该知道……你何必!”
张志刚望着她,眼神柔情似水,仿佛能包容一切。他缓缓伸手,轻轻地梳理着她腮边的秀发,动作温柔无比,道:
“阿翠,有些事,你不用多想,更不要愧疚,于你,可能觉得残忍痛苦,但于我,我只想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一个能走进我心底的人,从此以后,我的心它不会荒芜寂寥!”
梁翠更加愧疚难受,有些哽咽道:“志刚,你这么好,未来会有一个比我好千万倍的女孩子出现……”
“别!”张志刚用手轻触她美丽如花的唇瓣,打断她的话,温柔却坚定的道:“不会有了,之前二十六年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我知道我自己,若没遇到你,这一辈我的心都会是空的!所以,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心被涨得满满的感觉!”
看过星辰漫天,萤火之光又怎能再入眼?
梁翠摇头,深知道理不是这么算的!她低声道:“你也别安慰我,杨过之于小龙女,并不见得是好事,若可以重来,我想小龙女一定选择不再遇到杨过。”
小龙女不遇杨过,她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一辈子安安稳稳生活在古墓,也许平凡,但心是恬淡安然的!只要心无怨尤,生活就是美好幸福的!
张志刚也一样,若不是她主动招惹他,他也许真一辈子不会识情之滋味,但他还是那个翩翩佳公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闺秀,过完幸福的一生。
张志刚叹了口气,道:“阿翠,我所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并非小龙女,做不到无欲无求,因此我的内心空洞的,并没有幸福感。过去二十余载,我一直如此,除了想要报答姑姑姑父的养育之恩,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生活完全没有方向和积极感,所幸,有姑姑姑父安排,我才没有荒废自己的年华,但就算如此,我的心也依然没有归属感。
我也曾渴望心有所托,却一直未能如愿。甚至,对于我的母亲,我也一直是心有怨怼的。直到你的出现,我才看到了一个女子的优秀与真善美,你也走进了我的心里,让我逐渐学会释怀、放下。不止如此,从你身上,我更学会如何用心去感受生活。就像工作,已经从“需要”上升到“想要”,看待生活已经从黑白上升的丰富多彩!
阿翠,我认为如果所遇非人,那么感情的结局必然不会美好。但如果遇到了对的人,就算两人无法相伴一生,这段感情也会有其积极的一面,它所带来的益处也许远超乎痛苦本身。当我们冷静客观地看待一段感情,不刻意强求,那么伤痛就会转化为惆怅与感动。
而我已过了冲动莽撞的年龄,行事会更加理智。我会让这段感情在我的生活中继续发挥积极作用。所以,认识你爱上你,真是我的幸运!所以,你不要因为主动接近我而感到愧疚或后悔。!”
梁翠无言以对,半响才道:“你们都太会说话!我是说不过你们!”
张志刚温柔的笑了笑,又道:“本来我不打算让阿翠困扰,一辈子藏在心中的,可是还是情不自禁,是我的错,阿翠若还是不开心,我就要更自责了,所以阿翠不要想那么多,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就好,好不好?”
梁翠心中酸涩不已,低声道:“好!”
一段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确实不能想他所想,替他决定,只希望未来有一天,他能想通,找到一个与他相爱的人,携手共度余生。
周一清晨,张志刚和黄天磊来到梁翠居住的小区外。张志刚留在车上等候,而黄天磊则毫不客气地直接登门入室。他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因为在梁翠脚伤的那几天里,他每天都来跟着她,一步也不肯离开。这让梁翠感到很无奈,甚至开始怀念起两人刚认识时,他那乖巧懂事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变得越来越“放肆”。
高中住校,梁翠需准备诸多物品,包括衣物、洗漱用品、床上用品等。由于她脚不便,这些都是大嫂为她精心准备的,二姐也事无巨细地帮忙补充,有两三个行李箱的物品。
她们都怕她重新回学校不适应,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也不管用不用得着。但梁翠哪有那么娇贵?可惜,这俩都不这么认为,总想给她最好的,还怕她不够用,最后梁翠实在受不了,自己来,才精减成一箱加一个桶。
张志刚立在车前,看到两人出来连忙迎上去,在看清梁翠的装扮后,神色了然,眼里闪过怀念,道:“很久没看到你如此打扮了。”
梁翠笑了笑,玩笑道:“那以后你可能会经常见到了!”
未来两年,她都将如此打扮。
此时的梁翠一身宽大的学生装,呆板的齐刘海,带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虽然还是书卷气十足,但却不在艳光四射,平凡了很多,看着也小了很多,像刚满十六岁的样子。
黄天磊刚才乍一见的时候也是挺新鲜的,围着她转了一圈,还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打扮,说女生不是都拼命把自己打扮得越漂亮越好的嘛,怎么她还把自己丑化?虽说这么打扮也不丑,但肯定没平时那么好看。
梁翠朝他翻白眼,道她是去读书,不是去选美!在学校,容貌越盛,麻烦越多,两者成正比。她初中的同桌不就是如此?
黄天磊本还想说,有他在,谁敢招惹梁翠?但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的,没有那么多人识得姐姐的好,就没有人来和他抢姐姐,这很好!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上了车,车缓缓朝学校出发。
张志刚又道:“确定好了?”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但梁翠知道他是在说什么。答道: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张志刚笑道:“你太好!就为那些特殊的孩子,你也会多待这一年。”
车里的黄天磊不满了,插话道:“你们两个别撇下我打哑谜!”
张志刚和梁翠都笑了笑,说起其他趣事来……
到了学校门口,下车,梁翠站定,看着那醒目的“南市第二中学”,她不由得又感慨万分!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两年多的时光转瞬即逝,但当初离别那所她心心念念的学校时的惆怅与不舍仍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如今,她又回来了,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天下的学校都秉持着教书育人的理念,都承载着莘莘学子的梦想与希望。
而她,就像一艘漂泊的小船,曾经迷失方向,最终又回到了自己向往的港湾。
她会在这个港湾里,重振旗鼓,再次扬帆起航,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梁翠和张志刚道别,张志刚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柔情万千,她略微不自在,但很快又释然了,朝他微微笑了笑,转身走进学校。
也许时间就是最好的裁判员,多想已无益。
张志刚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酸酸麻麻……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此生遇到被困的你,已经足矣!所以你就去飞吧!飞得多高多远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