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勿(________)???”
......
宋无溪大致摸清楚囍神的行迹规律,囍神会先去慕容府杀死这慕容宵儡,再与迎亲队伍一同去易府接亲,至于囍神是从哪出现便无从知晓了。
宋无溪这会儿干脆以血光之灾的名义带着慕容宵儡跑路,也许循环是跟慕容宵儡的生死有关,可惜无法带着慕容宵儡跑去长乐街外的黑白世界。
宋无溪只能带着慕容宵儡、易岚躲在“济民窘”里的一间隐蔽的房间里。
慕容宵儡一脸担忧的望向在布置隐藏声息法阵的宋无溪、王检夬二人。
易岚靠在慕容宵儡的肩膀,柔声道:
“夫君,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跟我兄长学了些道术,等下那脏东西来我也能护着你。”
慕容宵儡脸上泛起红晕,两耳发烧,眼睛躲躲闪闪好像看哪里都不对:“娘子,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我还需要他人保护,唉,要是我...”
“嘘,别自责,”易岚捂上慕容宵儡的唇:“我俩自小青梅竹马,你知道我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你否定自己还不如否定我的眼光呢。”
“娘子,你又在打趣。”
王检夬摆着三清铃对头也不抬的宋无溪道:“看来你真是为令妹操碎了心。”
“嗯哼。”
宋无溪掩下面上无奈与愁苦,可不是嘛,他可是在先前因此惨死了好几次,他都要被逼疯了。这会儿他可看不得那对鸳鸯情情爱爱,看了他心里就不平衡了,即使这个慕容宵儡并非与喜神慕容宵儡是同一人。
“不知道我也没有渡过这灾祸的福气,我打算在此时做些意义非凡的事情。”慕容宵儡握上易岚的手,目光深情款款。
“我懂。”易岚回握住慕容宵儡的手。
“嘶!姓慕容的,你又想整什...”宋无溪抄起扫帚就要上前,不料被王检夬拉出房间。
宋无溪转身就打算回去:“王检夬,你怎么拦我。”
王检夬目光意味深长:“人家的事儿,你就别干涉了,就成全一下他们呗。要我说,清风,你就是太耿直了。”
“我,我?”宋无溪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无法理解让他不禁摇了摇头,他一脸吃了瘪的随便找块地抱膝坐下。
王检夬则是从厨房拿出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吃了起来。
宋无溪坐在角落里思索起来。
他不擅长聊天,也不习惯一个人安静的等待,平常这时候都有己生陪他聊天。他虽然什么事都靠着己生帮忙,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
宋无溪之前一直对活着有一股莫名的厌恶,只是不想出来面对自己糟糕的生活罢了。
宋无溪感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现在很焦虑——焦虑于无休无止的循环、每次极具痛苦的死亡。
宋无溪无力的轻叹几声,将头埋进膝盖里,嘴里低声呢喃:“己生...唉,我想你了。”
宋无溪感到有人在轻轻摇晃他的胳膊。
“兄长,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颓废的宋无溪抬头见易岚抱膝坐在自己对面:“妹,妹妹,你不是跟慕容宵儡在房间里...”
易岚回望向房间:“他呀,他在画画。”随后,易岚面露关切:“兄长,你...”
宋无溪真的易清风是一个喜怒不外露的人,但是宋无溪不是易清风:“我无碍,我只是在挂念一个人罢了。”
易岚思索道:“是你昔日口中经常念叨的那位戚小姐吗?”
宋无溪摇了摇头:“不是。”随后他起身,怅然道:“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我、我先去找金蝉问问他探查的情况。”
这是,有位灰头土脸的孩童从走廊边走向王检夬:“爹,您病怎么样了?”那孩童在看见宋无溪之后,惊讶道:“这位先生我今日遇到过。”
王检夬抱住孩童的胳膊:“潇潇,告诉乡亲们把门锁好,你等下去你四叔的房间,过会儿有点事需要我跟清风道长处理。”孩童乖巧点点头,转身离开此处。
直到傍晚时,金蝉仍旧未归,无疑是出事了。
唢呐声响起,不过此时的唢呐声杂乱不堪,似在焦集于某事,那歌声似乎变了: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红轿起——”
“三寸金莲,脚不沾地,面悲凄——”
“生得不易,囍神不离,纸嫁衣——”
“锣鼓齐鸣,唢呐震天,入府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莫抽泣——”
“婚烟不幸,阴间两隔,天地欺——”
喧嚣的唢呐声渐渐安静下来。
“咚咚咚——”
外头突然传来心悸的敲门声,让宋无溪、王检夬二人心一提。
因为“济民窘”没有窗户,宋无溪分辨不出外头的是金蝉还是囍神,保守起见,他不打算开门。
外头突然迎亲曲,宋无溪立即捂住耳朵,但听见唢呐声的那一刻起,他又出现在喜轿上,不出意外,如先前一般,他被不知从哪里袭来的剑刃捅了对穿。
宋无溪瞧不清外头的情况,只能透过随应付飘动的帘子依稀看见街上的情况,他听见易岚与囍神的声音。
易岚哭喊道:“你杀了所有父老乡亲,杀了我兄长、我夫君,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囍神赔起不是:“娘子,你瞧瞧,我就是你夫君。”
“不、这不可能,你的脸怎么可能,离我远点!你、你这个邪祟!”
“娘子,别碰那画卷,我会想办法让这止步不前的日子推进。”
“你是为了这幅画?你妄想,我现在就烧了它!连带着我一块焚烧!”
“娘子,你又在打趣......啊?!别碰!!!”
......
宋无溪的身体撑不到知晓后头情况了,他又惨死了一回儿。不过他也知晓了一些事物。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画中世界为虚妄也,画卷本是回忆所化,卷中人人皆是忆中人,何须纸上把颜添。
若囍神一心只为与易岚相会,那么他应该先去易府,而他却先去了慕容府。
宋无溪发现了一个共同点,无论哪一天慕容宵儡都在画完画之前死了,无疑是忌惮这幅画画完。
宋无溪看见那幅画上一角画的易清风并未画完,要是画完易清风的意识定会回来,他就能出去。
囍神的存在也是如此,信则有,不信则无,还真符合囍神的身份,毕竟囍神是伪神。
有了思路,一切明了,宋无溪现在只需与金蝉、王检夬一起拖到慕容宵儡完善画。
也许是受豁然开朗的思路影响,宋无溪感到这会照在他身上晨光格外的暖和。
宋无溪与金蝉找到王检夬二人相会后立刻前往慕容府。
金蝉若有所思的撵了几下佛珠道:“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
虽然宋无溪听不懂,但见二人长嘘短叹也没再提问。
还需准备,宋无溪叮嘱道:“一旦听见唢呐声,或是靠近慕容宵儡就会癫笑、咳血不止...”
在一番商讨之后,众人用棉花堵住耳朵,布置好对慕容宵儡可能有效果的符咒。
因大部分黄符与咒语都伤不了囍神慕容宵儡,所以众人得另寻他法。黑狗血、朱砂、铜钱等等这些都是极阳之物,未必能对囍神有效果,其余只能将就一下。
五雷正法虽然力量大,但是准备起来费时费力,所以宋无溪择优选择了其他方式。碰巧王检夬会些旁门左道的奇门异术。
另一边的慕容宵儡加急赶着画,要知道画不完可是会死的,他即使无论想不想画都得画,只叹画画苦矣。
未时,囍神出现。
躲在路边草丛里的王检夬摇起铜铃念咒,囍神并未察觉脚下的迷魂符,符咒散发出不易察觉的光 ,囍神如失魂站在原地不动了。
王检夬就这么不顾嘴唇干涸的念了一刻钟,长时间使用符咒极其消耗气运与精神力,他早已经大汗淋漓。
突然一阵唢呐声震碎了王检夬手上的铜铃,王检夬见囍神恢复行动,他赶紧偷溜着去易府长廊。
“拦不住嘞,拦不住嘞。”
金蝉手上拿拉着一红绳,见王检夬跑过长廊,慕容宵儡走来,他直接拉下红绳。
无数符咒如满天飞雪般飘下...
囍神脚下赫然出现用朱砂画的法阵——“三昧真火”,在符咒接触的一刹那燃起熊熊烈火。金蝉口中念念有词:
“一灼之火能烧万物,物亡而火何存。”
相安无事的囍神要拿出唢呐来吹,王检夬不由惊慌捂耳道:
“这东西居然也不怕火。”
金蝉仍旧不紧不慢理着佛珠,摆摆手道:“王兄,不必惊慌。浮生若茶,甘苦一念,无绝人之路,还有法子拖。”
因堵耳朵堵得紧,王检夬并未听道:“你说什么?”
金蝉长舒一口气,随后转身就跑:“去后院清风道长。”
后院...
仙气飘荡于半空中,青烟缭绕于假山间,被琐碎的金锡点缀的院子看起好似仙境。王检夬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囍神漠然的望着院子冷笑几声,他竟然与隐匿在雾气中的宋无溪异口同声道出:
“装模作样。”
话毕慕容宵儡察觉到不对劲,接着二人又异口同声道出:“你那魄矢神数的预知力也就仅此而已。”
“我能推测出你的言行,自然也能推测出你的举止。”
二人又那么僵了一会,囍神见宋无溪迟迟不动手也没了顾虑,便直接拿出唢呐。
宋无溪从囍神身后袭来,他拔出铜钱剑朝囍神身上砍去,囍神下意识躲避,不料宋无溪剑锋一转,直接挑飞囍神手中的唢呐。
囍神正欲还手,宋无溪后退几步又隐于雾气中。
囍神知道宋无溪能预知,他便去拿唢呐。
宋无溪死了几回了解了容宵儡的大概情况,他在近战知晓对方动作的情况下是有一战之力的,不过那法器唢呐就比较难应付了,宋无溪是自然不能让慕容宵儡得手。
每次死一次,记忆愈发消淡的宋无溪只能换到预知慕容宵儡三十秒的动作。
宋无溪无视囍神眼中的怜悯,囍神的目光似在说他是个怀揣着顽固的心走向刑场的死囚。
雾气渐渐退散...
金蝉拿着锣,王检夬拿着鼓,宋无溪站在中央弹起琵琶。只要声音盖过唢呐,应该就无事。
袅袅轻烟院内飘,了嘹锣鼓齐鸣嚎。戚戚悲事无人晓,宛宛山歌破云宵。
果然,囍神的唢呐并未起作用。
众人见囍神拿出红绳,他们连忙拉开距离,但还是中了伤,那红绳竟锋利得能割开血肉。
囍神无暇顾及众人死活,直接破门进入书房。
恰好,书房内的慕容宵儡画毕盖章落款。
“我抽了一辈子的下下签,我就她那么一个上上签,我岂能放手?”慕容宵儡似发觉到自己将要失态,自讽的轻笑几声后化作无数囍花,随风而散。
囍花落如雨于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斑斑血花迷人眼,情未了把酒入唇,叹那,囍神囚于缘实蠢,何用浮名绊此身?
在无数次循环里,一切都会走向必然,因为脱离循环的结果是不变的、是唯一的,哪怕是囍神入循环中也会败下阵来。
一切终于迎来落幕,宋无溪终于可以发自肺腑的大笑,胡乱的踢踩着散落在地的囍花:
“灰飞烟灭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宋无溪只觉身子一轻,如魂离体缓缓飘向天幕,再见底下意识回归的易清风似有察觉的望向他这边。
易清风试着伸出左手去触碰不在同一时空的宋无溪,他见无果便浅笑道:
“福生无量天尊。”
......
宋无溪感到脸上一阵湿热,一睁眼就见着黄皮子舔着他脸颊,见他醒来黄皮子开口:“娃啊,你终于醒来,可让老夫好生担心!”
宋无溪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书房,面前正好是慕容宵儡画的那幅“长乐街一日图”。
书房内早已陈旧得落满灰尘。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己生见宋无溪莫名其妙道出这句不解道:“无为,你无碍吧?”
“无碍?哈哈,我从未感觉如此神清气爽!“宋无溪步伐轻快的走向外面的大街,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宋无溪望着自己的影子,他第一次庆幸于夕阳仍留在身上。
四周荒无一人,屋瓦破败不堪,早已没了居住痕迹,一块写着“长乐街”的破旧木牌就那么孤零零横在地上,在残阳余晖下熠熠生辉。
宋无溪渐渐想起来了,他离开黑水村的后所发生的事情。
他离开黑水村之前就来到“荒城”,路经宿铺有行人劝诫他绕道过,因为这里面很邪性,进去了可就出不来。
他那时并未听劝,便一人进了城。
“荒城”顾名思义,就是一片废墟之城。
早已斑驳的墙上贴着模糊不清的褪色纸张,废墟般的楼七高八低,长满灌木杂草,开着各色各样的野花,原本是水中的芦苇,也摇曳在当年的人家,长得繁盛,覆盖得看不到一片砖瓦。
道旁只有零星几丛干枯的灌木和草丛挣扎着生存,地面上留下无数被晒干的车辙痕迹,裸露的沙土和石块,无助地散落于时间长河。
埋没于废墟里的过往从“长乐街一日图”显露点点,流淌无尽韵味。
要是宋无溪未见画上长乐街那般繁花似锦,他可能以为荒城一直如此,己生不由感叹:繁华序曲于荒凉间,没落于其。一时间让宋无溪感慨万分。
起初还好,有黄皮子相伴他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怕。但是后面,他听见有人唤他,他当然知道不能回头,但又遇到鬼打墙,出不去,总是让他走到一间贴满黄符的院宅面前。
他便打量起这院宅,上面写着“慕容府”三字。
在三、四十年前,慕容府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后几天煞气冲天,有许多被请来的道士、法师在此超渡亡灵亡灵时被亡灵杀死,好在这事最后解决了。
不过慕容府的现当家慕容宵儡的尸身不翼而飞,仅仅剩下一颗头颅被摆放在供桌上,周围画满了邪门的法阵。
在几天后,慕容宵儡的头颅也不见了,相传是他的尸身回来带走了他的脑袋,与慕容宵儡定亲的易岚之后也渺无音讯,似消失于世间,传言是因爱的深沉而殉情了。
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也许有传着传着就传偏的可能。
真假难辨,慕容宵儡的画有没有名扬天下说不定,但他的死得凄惨倒是传播天下。
宋无溪见在此地并未感到煞气,便进去查看,他走到一间书房门口,被里面的几幅画吸引,最夺目的是足足有17尺长的画卷“长乐街一日图”。
书房的中央有一格格不入的储物柜上面摆放一尊模样怪异但极具神性的神像,额上有三只眼,肩膀上有四个模样各异的脑袋,背后有着八只不同的手臂,身穿天青云锦法服,此神仙为斗姆元君。
旁边写着:
“有求皆苦,无求乃乐!”
“苦不可言,乐莫能喻!”
“生命苦尽甜来,年华乐极生悲。”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斗姆元君的神龛前挂着一串不同寻常的佛珠。
宋无溪打量着,黄皮子见宋无溪不识得此为何物,并告知他,这手链上串的是舍利子,那刻着的文字好像是讲“乐天派”的。
宋无溪不免惊讶于这里竟然放着世间独一无二的法器,真的是前世倒了八辈子霉换这辈子遇见此物。
宋无溪能感到舍利子手链上传来的强大气运与功德,是人都会对此心存歹念。宋无溪暗想:这东西自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镇压慕容府的怨气?
正在思索时,自己的一只手莫名不受控制的一把拿起舍利子佛珠。
肩上的黄皮子惊呼:“娃啊,你这是?这舍利子佛珠怕不是镇压此处气煞的镇物。”
宋无溪下意识要将手腕上的舍利子佛珠摘下来,不料眼前画面一晃...
......
好在现在他想起来了,不由思索起慕容宵儡为怎样的存在,若具传闻再结合《仙经》来说:
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今少君必尸解者也。
慕容宵儡即使成仙,也只能成尸解仙,但慕容宵儡毕竟是好几十年前的人了,也不好下结论。
还有一点,囍神并非真实存在的神,而是民间虚构出来的伪神,跟尸解仙完全不挂钩。
比起说囍神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一个人成为了一个伪神,怎么想起来都怪。
倒不如说囍神是一个位置,只要别人认为囍神是谁,囍神就是谁。
不过事已毕了,宋无溪也不想再去顾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