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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魔神战争的尘与世(二)

魔神战争1767年,夏历正月十六,

“老奇怪,那位龙卷魔神死了,”

薄薄的细雪压着房檐,丝丝缕缕寒风吹起一团又一团的雪线,渗进万家灯火中,再渗进砖墙瓦缝里,

层岩巨渊那的开采发掘得继续...碧水源的水力资源也要充分利用...近海的渔业也不能放弃...还有...

何离执笔伏在案前认真思考,新的一年也会出现许多需要考虑的事情。

就在此时,烛光忽然晃动了两下,屋内积攒的暖气泄露几分,

“饭就在锅里,热一热就能吃,我和小甘雨都已经吃过了,若是无聊的话那边有...”

仿佛这一幕已经历百年,何离头也不抬地随口道。

恰恰恰...

回应他的却并非往常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的脚步,

注意到墙上慢慢放大的影子,意识到反常的何离正要回头,

灰白色头发和手臂却率先搭在了他的脖子肩膀上,同时靠来的还有泛着梨花香的暖热身躯,

“怎么了?”

何离放下笔,侧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与以往不同,今天的梨花精尤为反常,半融化的雪粒挂在眉间,耷拉着眼皮,怏怏地像朵枯掉的梨花。

“龙卷小姐她死了,”

归终将头埋在他的脖间,闷声道。

...

迭卡拉庇安死了?

脑海中闪过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礼貌淑女,

何离眼里露出一丝讶异,随后被了然代替,

她的结局...果然还是如此吗?

但与自己不同,归终在之后领悟世心之后,其实又与钟璃去过几次,

所以或许对于归终,那位龙卷小姐是真正能称得上‘道友’的人之一吧。

...

一时间屋内有些安静,只有咧咧木柴燃烧的声音,

呼——

感受着肩上微微的颤抖,何离轻舒一口气,

伸手将归终从背后捞到身前,让她趴在自己胸前,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与执着,也是她自己所愿不是吗?”

归终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我知道...但是...”

即使再明白那是她的所愿,即使再明白那是她千年来所追求的,即使在理性中知道自己不该阻止她,

但是她终究是个有思想的个体,而非权柄的执行机器。

“那不妨我们换个角度?”

何离突然又道。

“换个角度?”

归终抬头看着他。

“是啊,你想啊,龙卷小姐为什么要化为千风?”

何离问道。

“她是为了...解除束缚,化为自由,”

“那你猜,她化成的那股自由的千风,会不会吹到我们这边来,”

何离笑着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将她脸上或雪水或泪水的水珠抹去。

“会...吧,”

归终忽闪着睫毛似是不确定地答道。

“笨,当然是肯定会啦,”

何离笑着道:

“蒙德人民被龙卷困了上千年,龙卷小姐又何尝不是被他们困住了上千年,既然她获得了自由,化成的千风又怎么不可能来到这里。”

“是欸——”

梨花精脸上终于露出喜意。

“龙卷小姐现在又能脱离禁锢,还能四处旅游,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而且要是她若看见你哭哭啼啼,料她再好的修养,都要说上你几句了,”

何离含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三两句下,归终脸上哀色终于彻底消失,

她撅起嘴眉眼重新弯下,在何离怀里拱了拱,

“我才没哭哭啼啼,那都是雪花,”

“是是是,梨花精最坚强了。”

...

归离原的薄雪反射着万家灯火,暖光中春日未近似近,

无数个耳鬓厮磨成为世间百态的一份子,无数个世间百态再构成尘世,尘世最后串起历史,

历史依旧向前。

只是...灯光下声音仍有余韵——

“所以,我最佩服的其实还是迭卡拉庇安的决心,”

“决心?”

“那种化为千风吹散风雪,一生为民的决心...”

“这样啊...这么说来,我家梨花精也有哦,”

“我也有?”

“嗯,你也有。我相信,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也会丝毫不犹豫地做出与她相同的事情的,”

“我...也会?”

“是...”

“...”

“但我不会让那天到来。”

...

魔神战争2024年,夏历四月廿四,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背对着的女子转过身来,露出身前的炉子,

她指着其上的瓷壶,绯金色瞳孔看着来者,平静脸庞绽放绝美笑容:

“因为酒还没温好。”

闻言何离视线转到小炉上,

他耸了耸鼻子,嗅到空中带有酒气的清香,他上前一步走到案前,略微倾斜瓷盖瞥见淡黄色酒液上漂浮的几簇花瓣,

“这是桂花酒?”

“是,夏季本无桂花,”

见何离坐下,钟璃微笑着移步坐在他对面,微笑道:

“只是相比桂花,人更难得,于是我将那‘温室’里仅有的几朵摘了下来。”

“这样啊,”

何离点头笑道:

“那我面子在您这可忒大了点。”

魔神战争愈发激烈,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而他的事情则更多了,除开归离集,他还要管理千岩军的种种事务...有归终和五夜叉协助他却还总是忙不过来,更何况他还总是偷偷练枪——

这便是钟璃口中的‘人更难得’了,难得有个休息时间。

“只是几朵桂花而已,”

钟璃摇摇头,一挥手,桌面凭空变出两个瓷杯:

“更何况你与我早有契约,”

‘早有契约’指的便是许久之前的那个赌约,

赌注便是‘你与我就在某处共饮一杯’。

“那不是我赢了吗?”

何离笑得有些无奈。

“是啊,”

倒酒的钟璃抬起头看他,眸中闪过几分笑意:

“你赢了便是‘我与你’,我赢了便是‘你与我’,”

这话看似赖皮,却又有几分诡异的合理,

毕竟那个看似赌约实际见证的契约产生地就很莫名,

莫名的赌,产生莫名的赌注,自然便不莫名了。

“您真是...”

何离接过酒杯,抿下一口笑道:

“早说您想借个机会把酒言欢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说什么契约。”

是啊,那本就是一份见证,当这份见证出现并为之喜悦后,便是履行‘赌注’的时候了。

“不,契约就是契约,”

作为契约之神的钟璃对此颇为固执,她摇头道:

“这份见证来自于你,也实现与你,自然便只是我们两人的契约,”

说着,她看向桌上的瓷杯,琥珀色散着温润热气的酒液晃动:

“而这份桂花载酒,自然只属于你,也只能属于你。”

而她话中的‘属于’——

是来自归离集、来自归离原、甚至来自璃月的见证,见证千百年来他对这片土地的作为。

她从未忽视过那些。

面对钟璃的夸奖,何离却只说道:

“这只是我的职责罢了。”

“你的职责?”

钟璃笑了笑,伸出玉指直指何离心口:

“你说的是那颗心给予你的职责,还是你自己给予你自己的职责。”

“...”

何离无言,

这其实也是他一直在问自己的,

这究竟是自己为了维持‘依旧’而做,还是只是觉得自己该做而做,

而前者,带上某些目的后,自己做的一切都好像带了些市侩气息。

“君子论迹不论心,”

钟璃忽然笑道,

“无论是哪种,都改变不了事实,

而且就算哪种都没有,我也希望你依旧能喊我一声钟璃姐,”

最后,她顿了顿,用那因饮酒而朦胧的瞳孔看着何离,

“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心中一直都有想法,是那种珍惜一切想要维持一切的想法。

我很清楚这会带来什么,

但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璃月...是你的,也是我的。

有些事,你不必一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