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筝
江湖人称九姑娘
公元一九九八年生人
属虎
性烈,能用拳头绝不哔哔。
平城某县某镇打铁铺出生。
民国二十六年,方筝祖上七人应征入伍,于次年牺牲。
民国三十二年,方筝十岁的祖姥姥踏上前往江城的轮船,开始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抗战胜利后,祖姥姥回到故乡,收养了无父无母的方筝爷爷。
方筝打小跟着祖姥姥生活,刀枪棍棒无一不精,平时能动手绝不动不动脑子。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比如现在,本来今天方兆这鳖孙回来,她就想先把人打一顿出出气,但又想到方兆让原主一家子欠了那么多钱,光打一顿也太便宜他了,必须得把钱要回来。
原主全家每年卖两次血,大年三十晚上家里都是追债的,一年到头天天劳作,喂了几头猪,自己却一口肉都吃不上。
那个憋屈劲儿就别提了,反正从穿过来那一天,方筝这口气就没顺过。
鳖孙看姑奶奶不把你坑死。
“哥,原来你过的这么苦,那你怎么不回来啊,娘还攒着钱,等你回来”
方筝放下钩子。
方兆眼珠子一转,问道:“啥,啥钱啊”。
方筝凑近了,生怕外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声音:“就,就卖猪的钱”。
看到其他人靠近,方筝扯着嗓子就演上了。
“别说这些了,哥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天杀的,怎么就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方筝不等方兆拒绝,双手按在方兆的疤痕上,伤口平滑,缝合线路平整,很像是刀伤。
“哥,你是挂到钢筋上了吗,长长的一条?”
本来就是说的假话,真正的受伤原因他又不能说,所以只能顺着方筝的话回答:“应,应该是”。
“不对呀,哥,二叔去年被钢筋挂到,那伤口狗啃了似的,不像啊”
“可,可能记错了吧”
“那到底是什么啊”
方筝抬头四望,看热闹是大众刻在骨子里的爱好,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人仔细看。
“我怎么看这个口子像是刀砍的啊!”
村口王麻子大声嚷嚷着。
“不可能,你放屁,我哥可是读过书的,怎么可能被人砍,你胡说!”
“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去年胡老三和隔壁村的赌鬼打架,被菜刀砍了,他那刀口就和这一模一样,你不信自己去看”
“不可能,我哥的伤口怎么会和胡三叔的伤口一样呢,胡三叔是遇到了赌鬼,我哥可是读书人,怎么会和混混打架,和流氓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你们都搞错了,搞错了!”
方筝拉着人大声辩驳,她越说方兆的脸就越黑。
去年下班路上遇到酒鬼,他和对方打了一架,事后酒鬼赔了他一千多的营养费。
他为了瞒下这笔钱,年底打电话让家里寄油寄粮的时候,提都没提。
本来想卖个惨的,被臭丫头这么一说,直接和赌鬼二流子沾上边了。
“哥,你快和他们解释解释,说你不是因为赌博和人打架,不是因为和流氓一起偷鸡摸狗打家劫舍,所以才被警察抓了,就此关进局子才没来得及回来见娘最后一面,你快说呀,你快说呀!”
方筝暗中使劲,压着方兆的喉咙,让他使不上劲说不出话。
在外人眼里,憋红了脸的方兆,不就是做了见不得人事,不打自招了吗。
‘嚯!’
方家那只‘金凤凰’因为在外面干了不法勾当,最后被警察抓了,所以这么多年没回来。
原来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这消息,足够劲爆!
等村里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认定某些‘事实’之后,方筝终于把人放开,一把掼到地上。
方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扭头想解释,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你们……”
“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说呀!”
方筝面上急得上火,暗地里高兴得快飞起来。
无论方兆现在是把真相说出来,还是说其他的,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坐实了这就是个亲妈瘫了三年都不回家,还谎话连篇的白眼狼。
……
吹拉弹唱
老方家热热闹闹的葬礼结束后,不知道哪里刮起了一阵风。
“唉,你们听到没有,听说咱们村要来一个”
说话之人往头顶指了一下,接着道:“上面的人,听说是来镀金的”。
“你也听说了,你说不会真如传的那样,给咱们村搞个大的”
“嗨,这谁知道呢,我只是听说那些人都有通天之能,把咱们村带上去也就是一抬手的事”
“建勇说的没错啊,对那些人来说也就一抬手的事情,等咱们村好了,那就是政\/绩,仕途这个东西,嗯…谁不喜欢”
“说不定咱们这里还要拆迁,把咱们全部拆迁到城里”
“......”
传言越演越烈。
最后终于如方筝预想的那样传到了方兆耳朵里。
晚上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所以方兆两口子也在盘算。
“媳妇,你说他们传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方兆心里装着事儿。
被方筝阴了一头后,他现在在村里名声算是臭到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指指点点的。
一个个的在背后叫他‘劳改犯’‘白眼狼’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这两天可以说是如坐针毡。
他本想在老娘走了后,卷走礼金,彻底抛下让他丢脸的农村人身份,回城之后再不相见。
可若是如传言一样,他又放不下这块肥肉。
中专出来后,他被分配到农机厂,这几年厂子的收益每况愈下,承诺的职工房也迟迟没有动作。
一家子现在还挤在三十平米的筒子楼里,要真拆迁了,房子这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想啥呢,能有那好事”
方兆媳妇儿明显不相信村里的传言。
“你忘了,前年你去水城出差,你说那边出了个名人,给全村带富了,听说就是上面派下来历练镀金的能人”
经他这么一说,方兆媳妇突然想起这茬子事。
“要不,咱们再看看”
“那就先看看,反正假期不是还有两天”
到底财帛动人心。
......
“喔喔喔”
日越山峰,大红冠子的公鸡站在篱笆上扯着嗓子打鸣。
方筝被吵得不得了,捂着耳朵。
“叫叫叫,再叫就把你吃了”
某人恐吓着大公鸡,结果被大红冠子的禽类鄙视了,只得老老实实的爬起来,眼珠子一转立刻拍响隔壁房门。
“哥,起来吃饭了”
方兆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眼角全是眼屎,打着哈欠不耐烦的回了方筝一句。
“天都还没亮呢,叫什么叫!”
“等会儿我和爹要下地,你们快起来,村长说他要去镇里开会,说咱们这里要来新的领导”
方兆听到这话,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也不瞌睡了,连声回答说好。
“村长今儿要去开会啊”
“对,说是去开会之后,再回村里给咱们开会”
八仙桌上摆出昨天办席没吃完的冷饭冷菜。
“哥,等会爹要去翻地,你去帮忙呗”
方兆条件反射想推辞,话到嘴边突然想到,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这两间破房子还在老不死的名下。
“好,好啊,等会我和你嫂子去地里看看”
“看啥看啊,等会儿咱们就去把地翻了,早翻早了事,要是晚了说不定等村长回来咱们还没干完活儿,瞎耽误事儿”
一行人出门,碰到人方筝就宣传方兆要给她爸翻地。
村里人表面上伸着大拇指说着好,暗地里都在说,方家那寡妇带过来的拖油瓶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刻意套近乎呢。
方兆干的汗流浃背,手上全是泡。
他从小学读书开始都没做过农活,做的叫苦连天。
方筝当没看似的,这家伙打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鸟,农忙时节村里其他人,谁家孩子不帮着干活的。
方兆可倒好,一让他干活就茶言茶语的到处嚷嚷,有了后爹就有后娘,逼着他干活。
他要是不能出人头地,都是后爹后娘害的。
他都这么说,方老爹夫妻俩还能怎么办,只得由着他去呗。
长这么大,愣是一次地都没下。
就是方筝,在养父将她捡回去之后,也知道帮忙干活。
洗衣煮饭,抹屋扫地,家里家外苦活累活儿啥都干。
太阳西斜
村里的大喇叭终于传来村长老烟枪嗓子。
“村长,上面是不是真的要派一个新的领导来”
这是众人最关心的话。
“你们别急,上面是有说要派新的领导,但到底是谁现在还说不定,至于今天把你们叫过来,那是为了下半年的人口普查,各家的回去把户口本理理,没上户口的赶紧上,这次普查后咱们村可不接受外来人口了啊”
……
又是人口普查又是冻结户口,这不是拆迁的前兆是什么。
方兆急了,特别急。
为什么
因为他的户口早八百年,在他考上中专的那一刻就迁了出去,村里都是农村户口。
农转非,他已经非了,还要怎么转。
难不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笔滔天富贵溜走,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媳妇儿,要不咱们把儿子的户口迁回来怎么样”
他们两口子都要在厂子里上班,若,但厂子里的工作肯定是不能要了。
“你疯了,竟然让我儿子当乡下人”女人明显不同意,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的。
若是把儿子户口挂到一向看不起的乡下人身上,还不如让她去死。
“这只是暂时的,你也知道这里快拆迁了,等拆迁后咱们拿到房子和钱,再把儿子的户口迁回来,那不是皆大欢喜”
“只是说有可能拆迁,具体什么时候拆迁谁说又的准,你不要再说了,明儿个咱们就走”
“不是,你再考虑一下行不行,靠厂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房”
女人翻身睡下,不再理会方兆的各中分析。
夜里,方兆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拆迁的事情,就算是不拆迁要是真遇到上面来镀金的大人物。
那也是造化。
要是他在这么坐以待毙,难不成这偌大的机缘要让给父母不详的丫头片子。
第二天,不顾媳妇的反对,自顾自的找到村长,说想把自家儿子的户口迁回来。
村长把方筝父女俩也叫了过去。
“哥,你说啥,你想把侄子的户口迁回来,给爹养老送终,哥我真的是太感动了,你不知道外面都说你是喂不熟白眼狼,我真的是太感动了,我这就去告诉大伙儿”
方兆拦都拦不住。
没一会儿村长家的堂屋就被看热闹的人占满。
“方兆,你小子还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不会是为了拆迁的事才把儿子弄回来吧”
“你闭嘴,我哥不是那种人,他刚刚还说要帮着家里把债还了”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本来就该他还,钱不是他要进城读书娶媳妇用的吗?”
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人出言。
“有多少”有人扒着手指头点。
“赵家一百,汪二家三百五...刘大户家六百,村长家一千三……总共还有六千八”
这可是笔大数目。
方家前前后后一共欠了差不多两万,这些年老两口和筝丫头起早贪黑的干,也才还了一万二。
这白眼狼一口气就能拿出这么多钱,那还每年找家里要钱要粮,真是无耻至极。
方兆被方筝架到炉子上,连一直老神在在的村长都忍不住侧头加入讨伐大军。
是啊,村长也是债主之一。
方兆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逃出村长家的。
他还没笨到家,终于察觉到自己小看了方筝,拉着媳妇就要跑。
可他到底低估了债主对钱的执着。
“叔叔大爷,你们不要怪我哥不还钱,他也是没办法,他在城里肯定有难处,你们看他穿的夹克、皮鞋都是旧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还钱的,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这钱绝不会少一分”
方筝越是这么说,债主越是紧追不放。
笑话,都不是傻的,你方兆能穿的起夹克和皮鞋还能没钱,等老方家还钱,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那钱放银行里还能有利息,放你老方家手里有啥。
不行,今儿这个钱怎么着也得还了。
不还!
好呀,那大家伙儿都不走了。
你方兆可是在城里有工作的人没,看谁耗得起谁。
起初方兆还好言相劝,表示他没钱。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要是再不回去上班,怕是要被厂子按旷工处理。
旷工三十天,自动离职。
“方筝不是说了她还吗,你们堵着什么意思,信不信我上派出所告你们!”
方兆终于还是爆发,装不下去了。
“她都说了她还,你们守着我有什么用,没见识的傻农民,滚!滚!滚!”
说完就要带着媳妇挤出人群。
被人指着鼻子骂傻农民,七嘴八舌闹哄哄的场面瞬间清静,如深潭静默之后的岩浆爆裂。
不知道是谁一把将方兆撂倒,按在地上打的哭爹喊娘。
“傻农民,你骂谁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妈带着你嫁到咱们方家村,就靠你那酒鬼爹你以为你能活命!”
“打得好,打得好”
“......”
方兆翻来覆去的躲避雨点般的拳头,就是不提还钱的事儿。
对于他对钱的坚持,连方筝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家伙是真的把钱,看得比命爱重要啊。
“你们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方兆媳妇哭着喊着想拉开混乱的人群。
奈何力气小。
“我们还,我们还还不成吗,求你们别打孩子爸了,我儿子才七岁,不能没有爹的...求求你们了......”
最后还是方兆媳妇儿,看不下去哭着表示他们会还,众人这才停了手。
为防夜长梦多,当即有人去村里借了拖拉机,带着方兆媳妇就去了信用合作社。
六千八是个大数字,方兆媳妇又一把鼻涕一把泪。
银行的工作人员还以为遇到了抢劫,经过村长的解释才知道方兆做的那些缺德事,当即退后默默吃瓜。
七嘴八舌搬弄起来。
“看不出穿得人模狗样的,大年夜跑回来要钱,一家子去献血筹钱,亲娘中风后三年不闻不问,等人死了才假模假样的回来哭丧,自己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留爹妈在村里饭都吃不饱”
“有钱不还,还是不是人”
“不是人”
“畜生不如”
“......”
一声声责骂,臊得方兆媳妇头都抬不起来,拿到前后逃也似的跑了,心里大骂这些人多管闲事。
更骂方筝给她男人下套子。
而此时被两口子在心里大骂的方筝,心里美滋滋的看戏。
不要脸皮的家伙只抖落他这点钱算是便宜他了。
原书中,方兆一家子靠着原主父女俩的辛勤劳动,可是连大奔都开上了。
要不然改名儿后的方兆,能得意到觉得‘仙女’都配不上自己儿子,打听到原书女主的家世后,使用下三滥的手段都想逼迫人家离婚嫁到贼窝吗。
还觉得人女主年纪比他儿子大,是对方占了大便宜。
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这个下午
债主拿到了钱,方家欠债一笔勾销,除了方兆两口子算是皆大欢喜。
“大哥,常回来玩啊”
方筝站在村口挥着手绢,笑容那是比六月的耀阳还要灿烂几分。
坐在车斗里,鼻青脸肿的方兆恨得咬牙切齿,眼神一片阴暗。
别怪我心狠手辣,这都是你逼我的。
没爹没妈的丫头片子,且等着吧。
是把户口迁回来,不说能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