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尚扬这是疯了吗,追杀咱们一路了,连师姐送我的剑都卷刃了!”东齐出品必属精品,莫罔的武器十把有八把都是从安乐长公主府的库房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兵刃造价不菲,当在朝为官的世家子们得知和靖帝最宠爱的三公主在琴棋书画和舞刀弄枪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自家祖辈想尽法子得来的宝剑利器竟是一柄不落全拿来借花献佛了。当然,也有不情愿的,比如镇东将军之女静文郡主的儿子,他宝贝的不行的辟山刃还没耍几次就被坏心眼但宠妹的萧长歌骗走送萧弃了,气得小孩天天找他娘亲诉苦,说大公主老大一人了还抢小孩子的耍货!
好吧,这么说不太对,北漠的铁器制造远超东齐的水准,这波叫什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杀到刀剑卷了刃,可想而知莫罔砍了多少人……
萧弃朝后努了努下巴,不等回应莫罔的话就已翻身下马钻进了七拐八绕的巷道里。
莫罔顺着萧弃示意的方向遥遥看了眼,神色剧变。
南域边城内城门对外连接着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莫罔瞧见的正是平原上马蹄溅起的飞沙,洋洋洒洒。
离得不远,莫罔怕马匹暴露他俩的位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调转马头,挥舞着马鞭送两匹马从哪来的回哪。
边城大都汇聚着南域艰难生计的百姓,以至整个边城周遭的房屋小巷不在少数,既方便了无家可归的贫民,也方便了萧弃他们躲避追击。
“尚扬愿意分摊兵力于我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多杀一人便意味着之后可以少杀一人,东齐助尚闻尚悟夺嫡的伤亡越少,我们功成身退的可能性越高。”莫罔几步跟上萧弃,在一处拐角他听她淡淡说道。
的确,他虽头疼尚扬的失心疯之举,烦得起劲儿,但不得不说,尚扬就像东齐策反的探子,无时无刻不在演自己,旁的人算计来算计去总能得偿所愿,他嘛,心想事成想都别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倒在意料之中。
勒马的声音适时响起,莫罔悄不出出的探了颗脑袋出来观望。见对方人数比之前杀过的还要多上一倍,他蹙眉,做不解状,然后扭脸操着他刻意压低的声线同萧弃汇报:“阎王点卯没点够还是怎么着?尚扬源源不断的派人来,他家不要了?不要了给小爷啊!”
萧弃拍了下莫罔,叫他莫要胡闹,她依仗敏捷的身手,好似放归山林、冲破囚笼的猴儿,三下五除二地窜上了最近的屋顶,往那一趴,不动了。莫罔愣了愣,忙有样学样的飞到师姐左手边的屋顶,因为角度偏差的缘故,莫罔眼中的萧弃像条可爱的守宫,粉红粉红的那种。
“他们跑不远,给我搜!”巷道外的追兵在头领的命令下四散开来,五个五个为一组细细盘查能够藏人的角角落落,什么层层堆叠的草垛啦,百姓用来存放新鲜蔬果的竹篓呀,凡是容纳得下身体的东西都没逃过这帮人的摧折。
萧弃眯着眼,锐利的目光直刺高头大马上发号施令的那人,扯唇冷笑,她倒要看看他在无人护卫的情况下如何躲开这致命一击。她摸出白弋走前赠与的暗器,计算风向以及思考该用怎样的力道才能一招制敌,三息一至,刃面光滑的暗器穿透空气刺进头领的天庭。
擒贼先擒王的‘王’可以指代任一组织且对她不利的领头人。
收拾不了尚扬,收拾尚扬的左膀右臂总行吧?他都宣战了,那就放马过来啊!
头领落马,重物砸在地面的闷响正好掩盖了萧弃瓦上行走的动静。她招呼着莫罔离开了那片区域,即便如此,该听的不该听她都听到了。
“高大人身边不一直是你守着的?你干嘛去了?”
“屁!你推辞的时候走走心,今天分明轮到你了!”
“怎么办?高大人死了我们会不会给他陪葬啊?”
“不仅油水没捞着,反倒搭上了咱们的命,这算什么事啊?”
……
没了后顾之忧的萧弃赶路速度快到飞起,莫罔喘着粗气,四肢酸软的紧,他出声唤停健步如飞的萧弃,无奈的道:“师姐慢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乏得厉害,要不师姐抱着我……哎呦!”
‘走’字胎死腹中,他被活力满满的师姐绊了下脚,趔趄着往前移了一步。
莫罔多希望师姐能良心发现地接他一下,然而希望这玩意儿就是用来破灭的,他好恨,恨师姐的铁石心肠!
搁贤王府地牢莫罔就在想,刑部郎中的职责她是真不懂假不懂?验明正身啥的有仵作,刑部的官员大多处理文案工作,谁有事没事逛大街似的逛验尸房啊?
他任刑部郎中的两个多月,有大理寺的帮扶,投递到刑部的命案并不多,交由他亲自解决的更是寥寥无几,游览验尸房的次数相对应的少不是很正常吗?
师姐的知识面也太浅薄了……
“动辄格挡我那小臂啊,酸麻酸麻的,架招又恨不得将脚跺去地底下,师姐啊……我宰了得有二十来号人吧,我的魂说不过小意思而已,可我的胳膊腿儿都在骂它。师姐啊,我不指望你坐着歇会儿了,你就把步子迈得稍微小点,一丢丢也成,行吗?”莫罔一边说着一边用行动证明他没撒谎,看得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抗拒赶路。
萧弃无法,谁能拒绝一只撒娇的小可爱呢?
尚扬遣派的最后一批人不如她杀掉的上几批强,感觉上主力应是前者,送命的那些似乎是小卒子口中的高大人斥巨资雇来的杀手或江湖浪客。高大人一死,主力群龙无首,都在管自己的死活,任务目标?已经不重要了!
“好。”她笑道。
……
“这里!我们在这里!”直达外城门的主干道,两个面容娇俏的少女站在那里嘴角扬着抹甜美的微笑冲着萧弃喊道。
老实讲萧弃不咋敢接近眼前眉飞色舞的尚雅,她像被什么脏东西影响了一样,怪让她害怕。
“长,咳!长姐!不是说好了走商带我一起的嘛?走啊!愣着干什么?”尚雅和另一位姑娘一前一后小跑了过来,萧弃觉得尚雅身后的姑娘很是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萧弃不说话、保持沉默时真的有种商贾家大小姐看不懂事的弟妹玩闹的感觉,沉稳冷静的长姐、放荡不羁的二弟、天真烂漫的三妹……
这合理吗?合理啊!还有比这更合理的吗?必不能有啊!
于是,边城守军眼里稀疏平常的姊弟三人有说有‘笑’的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守军见怪不怪,没有过加阻拦,例行查验通关文牒后便大开城门,允了她们驾车驶去。
马车上
“边城这边你二哥谈妥了?他们就这样放我们走了?我以为会有场硬仗呢。”莫罔震惊边城守军的心大,又想到心大的直接受益人是师姐,他那不可置信的调调瞬间化作劫后余生的庆幸。
尚雅指着自己笑颜如花的脸蛋,向萧弃请功:“二哥和四弟为了将来在东齐军面前更有话语权一些,这会儿缠着白小公子问东问西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打点。长公主姐姐,边城、林城、羊粟等途经的六城隶属二哥、四弟的人全是我负责交谈的,比起皇子,记得公主长啥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安全。所以,天时地利人和,当了回话事人,挺不错的。而且,谁说边城谈妥了,若是谈妥了,咱们大摇大摆的出门就行,何必装作走商?”
“做得好。”萧弃如尚雅所愿地夸了夸她。
至于尚闻尚悟,她无话可说。什么人啊?临走前的嘱咐看样子是嘱咐到狗肚子里了……
“还有就是,东齐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一部分,他们不止带了粮草,还顺道将我留在东齐,没来得及喊上的侍女一并带来了,就她,雀鸣,伴我长大的贴身侍女,情同姐妹,有她在就不用担心到时的伤亡情况了。雀鸣学过算学,也随我在母妃那学过毒草药的配制及包扎,除了性子活泼了点,人很好的。”
尚雅器重雀鸣犹如萧弃器重幽蝉,满腔的信任不容他人曲解。
“想起来了,之前掳走你家公主那会儿我曾见过你一面。”是的,在萧弃掳走尚雅,以一个条件换取了尚雅出手救治幽蝉的半个时辰前,她第一眼看见的其实是尚雅背后斟茶的雀鸣。
小姑娘清秀的长相很合萧弃的胃口,除此之外,小姑娘的嗓门萧弃也记忆犹新,实在尖利。
雀鸣记仇,但出于自家主子对待萧弃的态度,她面上功夫得做足了,切不可留下把柄给外人抓,省得哪天他们旧事重提,说主子教奴无方。
“我们南域经松南谷一战后驻防的兵力早已不是镇南军的对手,我与手下掌兵的大人们谈过,如果二哥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走边城至都城的路线,林城都尉、山康都尉、齐城都尉会一致放行,非我阵营的地方官会被暂时看押。而羊粟、阵关需靠拼杀硬闯……”
尚雅取下腰间挂着的水袋喝了一口,润了润喉,顺带深呼吸了两轮才道:“长公主姐姐,我们达成的协议是不伤及南域百姓及其降者,我信长公主姐姐,可我不信东齐的皇上。我怕你们趁乱吞并南域改国号为南齐。”
萧弃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好笑的道:“我命幽蝉去信时就有说过,敌人的敌人大可处成朋友,我东齐不好做非人的事,何况现在的局势,南域有你、尚闻、尚悟在,东齐不必冒险。当然,就像你不信我朝陛下那样,我亦不信尚悟,不过,我相信你和你那愚钝的二哥,你俩绝非卸磨杀驴、忘恩负义之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东齐打破四国相安无事的原则,那么接下来西戈、北漠势必挑起划分地盘的争夺。你放心,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不做保证,至少‘清君侧’的结果仍会是你尚氏统治南域,这才是我想看到的。寒林旧部复辟,我东齐不会坐视不理。”
萧弃:南域有兰木,东齐有大商,一个处境,我啊,深有体会呢!
莫罔闭着眼睛接话:“师姐先是同贤王保证了一遍,与你更是两遍。你要知道,在我们东齐,谁都有可能反悔,唯有师姐不会。疆土易攻不易守,打下你们南域,我们还要费心守着,以防你们东山再起,不纯纯给自个儿找事儿吗?”
话糙理不糙,这话不咋好听,意思倒是直来直去。
“那我在此谢过东齐的援助之恩了!”尚雅打心底感激萧弃的宽宏大量,但凡萧弃计较开毒蛇的事,谈不谈得拢另说,光挤兑都要让她喝上好一壶了。
殊不知萧弃将一切都怪罪在了罗摩身上,不曾想南域也是玩毒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