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离开了。
那可是他第一个儿子呀!
王癞子痛苦不已,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他真的好惨。
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有一个儿子,那以后谁给他养老送终,死了谁给他抬棺摔棚,还有在地底下谁给他烧纸钱用?!
都怪陈氏那个贱人,没用的东西,居然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王癞子越想越气,站起来对着晕倒的陈氏就是狠狠的踹了一脚。
贱人贱人!
他的孩子没有了,呜呜呜……
王癞子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虽然他们在床上激烈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小产,错的是陈氏,都是因为她的身体不生气。
一脚不够,王癞子又狠狠的踹了几脚,直到踹累了,心里的郁气才总算是疏解了一些。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陈氏,王癞子啐了一口,也不管她受伤的手脚,直接粗鲁的将人扛到肩上。
到了陈家门口,王癞子才把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扔。
抬手急促的敲了几下门。
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才撒腿跑了。
孙秀秀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打开门就看见地上躺了个人,顿时吓了一跳,还差点尖叫出声。
“是谁?”
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见地上的人不动,孙秀秀才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地上的人。
居然……是陈氏。
“婆母?”
孙秀秀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她向前一步探了探陈氏的鼻息,还好,有呼吸。
转身跑到陈旭的屋子里。
没错,他们俩已经分房很久了,从陈旭得马上风的时候开始的。
“快,婆母受伤了,赶紧把她弄进来!”
此时的陈旭正在飘飘欲仙,他整个人都处于云端之上,见有人打扰他,有些不耐烦的嘤咛了一声。
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来打扰他!
“滚!”
孙秀秀也是生气,天天抽天天抽,怎么不抽死呢!
早点死才好呢!
她很想撒手不管,可……总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这母子俩敢阻碍他的好日子,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们。
可是眼前有一个如此好的机会,她却怎么也抓不住。
明明她只要当作看不见,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就刀不血刃的解决掉陈氏……
孙秀秀紧紧地咬住唇,脸上浮现出纠结又痛苦的神色,最后还是拍了拍田翠翠的门。
“出来,搭把手!”
此时的田翠翠跟以往不同,她依旧是一副厌世的模样,但身上穿的却不是粗布麻衣,而是一身水红色的棉布的衣裳,领口开到锁骨下,腰身收得特别紧。
发间还别着一只蝴蝶扇翅的银簪子。
田翠翠本就有几分姿色,这段时间也养了一些肉回来,整个人看着格外的水灵,还有一些风情。
她听见敲门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一下又一下扎着手上的小人。
手上是一个稻草扎的小人,上面写着陈旭的名字,其中一根非常长的钢针,从头顶贯穿到脚底,其余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针。
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扎死你!扎死你!
门外的孙秀秀还在拍门:“快开门,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出来帮个忙吧。”
里面还是没动静,就在孙秀秀转身之后,门突然开了。
孙秀秀转身:“快,婆母受伤了,你跟我一起把她扶到床上去。”
“死了吗?”田翠翠的脸很是阴沉。
“还没死!”
“那你找我干啥?想让我一刀把她捅死吗?”
孙秀秀不说话了,是呀,田翠翠恨那对蛇蝎母子,不将人杀了都是好的,又怎么可能会救人呢?
“你去休息吧,不用你帮忙了。”
砰!
门被关上了。
孙秀秀咬了咬唇,她对于田翠翠的感情十分复杂,最开始,她讨厌田翠翠的不自爱,同时也利用了这份不自爱,让她来家里当小,帮忙干活。
可当田翠翠真的进入这个家里之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有的噩梦也开始了。
她虽然不是造成田翠翠悲惨生活的始作俑者,却也有无法推脱的责任。
她内疚过,可有时候仔细一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正是田翠翠自己吗?
如果她能有些羞耻心,不可有妇之夫……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孙秀秀深呼吸一口气,将门口的陈氏扶回了房间,陈氏不胖,可在昏迷的状态下,她的体重原原本本的都压在了孙秀秀的身上。
孙秀秀也是个纤弱的女子。
扶得很是吃力,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但还不能停,她得去找大夫!
…………
回家之后,赵云川先是将陈氏的门牙交给白桂花,白桂花惊讶不已。
“真揍了?”
赵云川点头:“一条胳膊一条腿,还有门牙,一个都没有漏。”
白桂花有些紧张的问道:“没人看见吧?”
“应该没有,反正今天晚上我们一直在家。”
一直在家吗?
可是他们今天晚上明明出去过,方槐刚想张嘴,又猛的反应过来。
没错没错,他们今天晚上一直在家,真的哪儿都没去。
“对,娘和爹都能给你们作证。 ”
夫妻俩又陪着白桂花说了会儿话,逗弄了一会儿十斤,这才回房间。
福婶子进来了,看见他俩还有些疑惑:“这么晚咋还过来?”
“小两口睡不着,就过来看看弟弟。”
“哎呦,有这么好的哥哥和哥夫,咱们十斤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夫夫俩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之后就上了炕,方槐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赵云川从后背将人抱住,胸膛紧紧地贴在那有些绷直的后背上,声音沙哑。
“睡不着?”
方槐嗯了一声,虽然今天对陈氏的报复称得上是礼尚往来,他不必愧疚,可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是有一丢丢心虚的。
也不知道陈氏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甩了甩脑袋,想将脑子里面的这些纷杂乱绪甩出去。
他这样的人可真是恼火,不是好人,但又坏的不够彻底,稍微做一点坏事就寝食难安。
“夫君…”
方槐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赵云川听的心都快化了,连忙把人翻过来,捧着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在眼角上吧唧亲了一口。
“怎么了?这是?”
“我心里闷得慌,难受!”
“那能给夫君说说吗?”赵云川有一下、没一下地方拍着背,十分有耐心。
“嗯,可以给你说,但是你听了之后不许说我矫情!”
“肯定不说!”
他就这么一个夫郎,自然的疼着、宠着,就算骂自己,他也不可能骂槐哥儿。
“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闷的慌,明明知道陈氏罪有应得,但还是会有些担心她的肚子。”
毕竟里面的孩子是无辜的。
赵云川理解方槐,其实就跟他第一次打人是一样的,明明是对方欺负了他,他打回去,但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怕把对方砸成傻子!
其实就是觉得打过了。
“槐哥儿,你觉得陈氏是一个好母亲吗?”
方槐点头又摇头,赵云川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头,声音含着笑意:“你这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是爱陈旭的,但爱的是那个可以让她脸上有面的陈旭。”
陈旭考上童生之前和考上童生之后,陈旭是完全不相同的两副面孔。
考中之前,她经常明里暗里的说自己有多么多么辛苦,陈旭读书又是多么多么的费银子。
有时候甚至会内涵陈旭废物!
读书读了那么多年,童生都没考过。
还得继续费银子考第二遍。
可当陈旭考中童生之后,陈氏又是一副我儿子天下第一棒的架势。
方槐没当过父母,有些不理解,但他知道,白桂花和方大山绝对不会这样对他。
不管他是卑微如尘泥,还是高贵如天上月,他的父母将会一如既往的带他。
“所以你觉得她算是一位好母亲吗?”
方槐摇头:“不算。”
“既然不是一位好母亲,说不定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愿意跟着她,再者……她小产的罪魁祸首不是我们。”
他们顶多算是推波助澜。
更何况,当时进去的时候陈氏已经疼晕过去,被褥上也有很多很多的,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流这么多血,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都是要小产的。
“一个癞子爹,一个品行差的娘,他们就别再祸害那些小孩子了。”
方槐听见夫君这么说,瞬间豁然开朗,心里的内疚果然少了一点。
“这么晚了,还有精力胡思乱想,看来为夫应该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了。”
云雨初歇,等两人的气息都渐渐平复下来之后,赵云川这才搂着方槐的腰,声音沙哑,带着餍足,听起来十分性感。
“槐哥儿,趁着咱们手里还有闲钱,不如再干两间屋子出来吧,等以后弟弟长大了,他也有单独的房间可以住。”
方槐举双手双脚赞同,他们的房子不算小,如果住四个大人,那是绰绰有余,可是以后有小孩子了,这地方就会显得有些逼仄。
“除了盖两间屋子,我还想请人把后院打整一下,猪圈要好好加固一下,还有鸡棚子。”
赵云川笑着点头:“可以!”
“夫君,要不咱们再买几亩地吧,民以食为天,这些地要是没人租的话,那我到时候就请人帮忙种。”
总归是不浪费的。
“说不定呢,咱们拿了之后也能当地主老爷呢。”
他们最羡慕的人莫属地主老爷,有好多好多的地,就算啥都不做,光是收租子,下半辈子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不、不但可以衣食无忧,还能过得很是富足。
到时候想吃几碗白米饭,吃几碗白米饭,反正自家地多、粮食也多,吃多少碗都行。
赵云川笑着打趣他:“我们槐哥儿是想当小地主吗?”
“想!”
方槐以前最羡慕的就是地主,啥都不用干,只要把地租出去就有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钱。
小时候他见过地主家的小少爷,把鸡腿扔到地上,只因为那鸡腿缺了一块肉。
他那时就羡慕的紧。
“好,夫君一定会努力赚钱,让槐哥儿当上小地主,咱们不但要买地,还得去县城买个小院子。”
方槐不解:“我们为什么要在县城买?”
县城的房价可比镇上的高多了。
赵云川解释:“如果这次我考中童生,明年想一举考上秀才,那就必须得戒骄戒躁,努力学习,得找一个靠谱的学习地方。”
县城的清辉书院就是这样的地方。
清辉书院是整个县城最好的书院,师资力量雄厚,在书院里被大佬教导,肯定比自学靠谱多了。
突然,方槐有些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赵云川的衣角,声音都有些颤抖。
“夫、夫君,你去县城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你放心,我不哭,我不闹,也不会让你在同窗面前丢人的。”
赵云川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抽出被方槐紧紧攥在手里的衣角,声音淡然,让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以为我要一个人去县城里?”
方槐没有说话,但很明显,他就是这么想的。
赵云川都给气笑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方槐的手臂,悠悠地说道:“咱俩都已经成亲半年了,没想到你居然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是害怕。”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哥儿,没有拿得出手的容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他什么都没有,又怎么会不怕?!
怕赵云川看见了更优秀的人,抛弃他!
听说那些富户人家小姐可能干了,会读书会写字,还会琴棋书画,甚至会看账本,他对上这些人,真是一丁点胜算都没有。
“可是……槐哥儿在我心中就是顶顶好的人,无人能及。”
赵云川的眼眸真挚而又认真。
方槐的心漏了一拍:“可是我长得真的不好看,又没文化,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我……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