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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耳鸣消失,除了脸颊还高高肿起之外,墨故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下楼,走到后厨,主厨正在往一个大竹篮里放吃的,已经放得满满当当的,他还在往角落缝隙里塞点心。

看见她来,向来憨厚的汉子拘谨地搓了搓手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觉得不合适,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谢谢您,情势所迫,我不怪您。”墨故柒郑重地向主厨鞠了一躬,粗犷的汉子手忙脚乱地来扶她:“要不得要不得啊,要是我再勇敢点你也不会……”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墨故柒认真地说。

“不用不用,你看看你还爱吃啥,我给你做。”主厨把满满当当的竹篮推到她面前,里面有包子有烤鸡有蒸鱼有卤肉……生怕她吃不饱。

“足够了,谢谢。”墨故柒有些吃力地拎起有她半人高的竹篮,主厨还拿来一块白布盖在竹篮上,仔细遮住了,叮嘱道,“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让旁人抢了去。”

墨故柒点头,慢慢往草儿的家走,今天时间还很早,她回去的时候草儿没在家里,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放下篮子,把龙渊紧紧抱在怀里,没说话,也没有哭。

她安安静静地在这个破屋里蜷缩身子,像一头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日落之前草儿回来了,看见缩成一团的墨故柒愣了愣,后者抬头的时候看到她白皙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咽下了想说的话。

墨故柒的目光很平静,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说:“以后不能带吃的回来了。”

草儿沉默地站在门口,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墨故柒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又指着地上的竹篮:“先吃点东西吧,这些够我们吃好几天。”

草儿往前走,一缕光落在她脸上,墨故柒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她的表情,嘴角是上扬的,和她平时的笑容不一样,她的眼睛很平静,在那一刻还有着复杂的情绪。

“没关系的,也就是回到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我可以养你的。”草儿在她面前蹲下来,笑容温和,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还疼吗?”

墨故柒摇摇头:“老板娘给我涂过药了,没事。”草儿的手一顿,就见她把怀里的药膏拿出来,“给你,我已经涂过药,用不到了。”

草儿接过药膏,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墨故柒继续说:“我大概要走了,今天闹得很不愉快,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草儿握着药膏的手猛然攥紧,又很快松开,她的笑容很勉强:“你有目标吗?现在这个世道不安全的。”

“没有,但总会有出路的。”墨故柒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走官道,很安全,就是这么过来的。”

“哦,这样啊。”草儿点头,起身走到竹篮旁边掀开布,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琳琅满目,“他们都挺喜欢你的。”她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墨故柒说,“但是我不能再给他们惹麻烦了。”

草儿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吃起饭,墨故柒把老板娘给她的那一吊钱拿出来,分了一半,想了想,又分了一部分,钱币的声音清脆叮当,草儿的身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墨故柒暂时把龙渊放在地上,朝草儿走过去,把穿在吊绳上的那大部分递给她,轻声说:“是老板娘给我的工钱,我用不了这么多,这些都给你。抱歉我没能问到你能去上工的地方。”

草儿一手烧鸡,一手包子,吃得嘴角都是油,脸颊鼓得像个青蛙,怔怔地看着她,墨故柒继续说:“我明天就走,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怀恨在心找过来,我越早走越好。”这样你也安全一些。

草儿笑起来,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开怀大笑,笑得身子都往后仰倒,墨故柒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把那吊钱放到她身侧叮嘱:“你收好了,不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草儿笑了半天,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叹息般说:“墨故柒,你真是个傻子。”

墨故柒不明所以,也没有接话,拿起包子吃起来,其他的鸡鸭鱼肉都没有碰。

夜晚,墨故柒熟睡着,忽然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她猛地惊醒,破败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提着灯笼闯进来,把这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墨故柒抱着龙渊弓起身子,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胖女人扭着身子跨进来,神色轻慢,却在看到墨故柒的那一刻,狭长的小眼睛里爆发出明亮的光,哎哟叫唤起来:“哎哟,哎哟!妈妈我活了这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有这姿容,明儿我这红莺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咯。”

胖女人越看越满意,伸手想要捏墨故柒的下巴,被她用力拍开,女人揉着手说:“哟,性子还挺烈,没关系,对付这种性格的女人我最有办法了。”她挥手示意那些大汉把墨故柒抓起来,但她人虽小,身子却十分灵活,那些大汉伸手,一时竟然抓不住,小小的屋子里人仰马翻。

“刘妈妈,你看说好的钱……”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墨故柒躲闪反击的动作一顿,被一个大汉抓住机会,从身后勒住了她的腰,一下就把她举了起来。没了闪避的空间,她蹬腿抓挠也没办法再挣脱。

“嗯,不错,这是说好的钱。”刘妈妈随手往后扔下一个钱袋,一个一直站在刘妈妈身后的瘦小身影显露出来,灯光照亮,是草儿。

“带走。”刘妈妈扭着腰走了,勒住墨故柒的大汉就这么抱着她走,墨故柒低头去看草儿,后者没有抬头看她,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叮当,叮当。”墨故柒挣扎时,怀里零散的铜钱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草儿趴下去,把落地的铜钱一个个捡起来。

刘妈妈本来觉得墨故柒带着一把长剑太危险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握着剑不松手,拳脚落在她身上,一根根去掰她的手指,墨故柒的手就像是和这剑长在一起似的分不开,又不能真的把她的手剁下来。眼见她似乎也没有力气拔剑,刘妈妈只能让她带着剑被扔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其他的臭味,地上很脏,没有光看不清地上的脏污是什么,墨故柒紧紧抱着龙渊躺在地上,身上很疼,痛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黑暗里,她哑着嗓子问龙渊,“她为什么这么做?”

龙渊告诉她,这就是人,这世上有好人自然也会有自私自利的坏人,为利益所驱使,做什么都不意外。

墨故柒不再说话,也没力气再说什么了。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刘妈妈每天都会来问愿不愿意接客,不愿意就不给水不给饭。

龙渊告诉她,先答应下来,跟刘妈妈说你需要恢复一下才能接客,这么耗着,刘妈妈虽然不会真的让她死,但是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她现在需要恢复身体,积蓄力量才能逃出去。

墨故柒答应了,刘妈妈也同意了她的请求,大概是觉得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翻不出什么浪来,给她安排了一间房间,每天都有两个大汉守在她的房间门口。

白天红莺院不开门的时候,刘妈妈还会让其他挂牌的姐姐来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如何取悦客人。

墨故柒看到那些容貌姣好的女子面对她时流露出的惊艳与惋惜,有些是嫉妒与幸灾乐祸,或许是看她年纪小,所以端着假笑的女子们都会在她面前少几分防备。

有几个姐姐待她极好,经常给她带点心,有个叫拂柳的姐姐还给她绣了手帕。慢慢的她也了解到,这里大部分的女人都不是自愿来的,有被家人卖进来的,有走投无路被骗来的,也有看人孤苦无依强行掳来的。

来了的人,没有一个走出去的,年轻时候出卖皮色,年纪大了就被安排去做杂活,如果想跑就会被打一顿,拖回来关小黑屋,好几天不给吃喝,饥饿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慢慢的所有人都认命了。

那些恩客,每一个来都是花言巧语,走出红莺院就翻脸不认人。尤其是那些读书人,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什么日后定然为人赎身之类,从没有一个实现过,那些男人啊,真有出息的娶高门贵家的小姐,生怕人家知道自己来过,没出息的就这么拖着呗,真有姐妹信了男人的鬼话,下场一个比一个惨呢。

拂柳经常看着她叹气:“你生了这样一张脸,无依无靠的最是凄惨了。或许你有机会能被人家高价买回去,但是外门也是虎狼窝啊。”

墨故柒说:“我会离开这的,我要逃出去。”

“可别说这些浑话了,让妈妈听见又得罚你。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跑得出去。”拂柳慌忙来捂她的嘴,往门口看看,那些大汉似乎没有听见,这才松了口气。

“我能逃出去的。”墨故柒认真地说,“我会的东西很多,只要身体恢复我就能逃出去,那些人再也找不到我。我只是……没法帮你们也逃出去。”

拂柳怔了怔,即使她说的话在常人看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是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她恍惚间竟也觉得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好,你要是能逃出去啊,就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拂柳笑着摸了摸墨故柒的头,她不喜欢这样的触碰,但还是没有躲。

只要得空,墨故柒就会练习龙渊教她的功法,身法。原本龙渊想等她再长大一点再教她的,不过现在情势所迫,只能让她先学了。

墨故柒在红莺院里待了半年,期间刘妈妈不止一次想让她登台,被拂柳等几个姐姐联手劝下来了,说她太小了,这个时候上台要是被官老爷们看上了,扣个帽子再把人带走,刘妈妈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刘妈妈想来也是,只能一直等着。

这半年里,墨故柒听了不少男人的花言巧语,见过女人身上凄惨的痕迹,见过捉奸的戏码,也见过抛妻弃子的场面,也见过院里互相看不对付的女人互相挤兑陷害,小小一个红莺院,每到晚上都把人间的污浊摊开来,笑着闹着,等待日光的暂时掩盖。

这样的地方,人间各处都有,数不胜数。

墨故柒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能熟练掌握龙渊教的藏影步,决定晚上走时,白天还是和拂柳告了别。

“自从知道你要走啊,我们几个姐妹一合计呢,你有机会出去,身上总得带些盘缠,这些都是我们的私藏,刘妈妈不知道的,你带走。”拂柳把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她,有碎银有铜钱,还有一些钗环首饰。

“这是你们的,我不能要。”墨故柒摇头推拒,拂柳柔弱的身子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力气,她把荷包塞在墨故柒手中,“我们已经出不去了,这些留着也没有用,但是你还有未来。收下吧,连带我们的份儿一起去看这河山。”

沉甸甸的荷包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墨故柒攥紧了手,认真道:“你们等等我,日后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

拂柳摸着墨故柒的脸颊,笑着笑着眼中却落了泪:“好,我们都在这等着你。”

晚上,趁着夜色,墨故柒背着龙渊,打开窗户爬上屋顶,这一条街灯火璀璨,穿着清凉的姑娘们朝街上的男人勾着手,绵软的嗓音此起彼伏,邀请着一夜欢好。

墨故柒的身影融入黑暗里,门口看守的大汉还没有察觉,墨故柒已经踩着房顶离开了红莺院。

墨故柒没有立刻出城,她回到了草儿的家,她想要当面问一句为什么。

那间破屋里有许多人在说话,墨故柒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半个月来都没有落单的女人啊,快要吃不起饭了。”

“我每天都在城门口蹲守,但是年轻的女人还是少,拖家带口的妇人倒是有不少。”

“还有那些穷苦人家,也可以多看看,保不齐就有丢孩子的呢?”

一众嘶哑难听的男人嗓音,讨论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看着进城的妇人,年龄小一点的女孩也没关系,可以先养一段时间,长得好再卖,更能谈一个好价钱。”一个突兀的女声插入话题,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

“说得对,还是草儿有脑子。”

“这个好,到时候我们几个也能爽爽呢。”

“要我说啊,还是草儿当初慧眼如炬啊,能想到这么绝妙的赚钱法子。”

“可不是,当初草儿卖出去的那个极品,多看一眼都把持不住,只可惜那样的再也捡不着咯。”

“那么好骗的人可不好找。”草儿声音里带着笑,墨故柒在这时推开门,房间里的所有人一下子都转头看向她。

七八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围着一个简陋的火堆,草儿穿的一身粗布衣服,在里头格外显眼,看见墨故柒,面色一下子僵住了。

其他乞丐看呆了,迟迟没有动作,墨故柒没有看其他人,盯着草儿的眼睛,问:“为什么?”

草儿闻言却笑起来:“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跑出来,逃出来你不走,反而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吗?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把你当朋友吧?就你?要不是有利用价值,谁理你。不过正好,你跑回来了,这次我可以把价格再调高一些了。”

“愣着干什么?抓住她!今晚你们还可以尝尝她的滋味。”草儿大喊一声,那些乞丐立刻眼睛放光地朝墨故柒扑过来,好像几天几夜不见荤腥的饿狼。

墨故柒转身,在黑夜里犹如鬼魅一般,几个乞丐刚追出来就看不见她的身影。她踩着房顶的砖瓦,再没有一丝留恋,在夜色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