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楼。
这是个才开业还不足半月的新酒楼,与幻音楼毗邻,共处一个围院。
幻音楼,素有大虞第一青楼之美誉。
切莫以为青楼里就只是男女那点事,尤其幻音楼能有如今的名望与地位,岂能那般粗俗?
自古以来,多有豪门高户、文人骚客逛青楼。
昔日就有个名为柳三变的文豪大家,有大半生都住在青楼,作歌、词无数,后被青楼女子奉为祖师爷。
而幻音楼内,多有能人,四书五经六艺,皆有艺妓涉猎,其中不乏造诣极高者。
就比如名声鹊起的红莲、白莲。
红莲陈雨彤,通音律,尤其擅长抚琴、吹箫、击缶。
白莲陈雨瞳,酷爱笔墨丹青,尤其所作之画,惟妙惟肖,堪称一绝。
这两人是幻音楼的排面,但幻音楼的排面可远不止于此。
三月前,瀛洲作乱魏水城,幻音楼几乎毁于一旦。
历经重建翻新,幻音楼的规模更胜从前,多建出了两座新楼。
今年年初,金玉决定重开金玉楼,遂开始物色合适位置。
城南恰有一家经营不善的茶楼转让,金玉原是想将之盘下而后改造一番。
可不知怎的,此事被幻音楼陈白凤知晓。
金玉楼的菜,她也有过耳闻。
若是金玉楼在城南开业,势必要影响幻音楼的生意。
为了阻止金玉楼坐落于城南,陈白凤就此掀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
一番波折,靳晨勃做为中间人,私下里走了一趟幻音楼。
陈白凤得知了丁猛与裴礼的关系,心知丁猛前途不可限量,当即决定在幻音楼划出一座新楼冠名金玉楼。
自此,幻音楼与金玉楼比邻,就连幻音楼的厨子,都一并送去了金玉楼。
若是有人在幻音楼点菜,直接就将菜单送去金玉楼。
如此局面,明摆着是陈白凤吃亏极大,但陈白凤乐得如此。
而金玉楼有了幻音楼的庇护,自然皆大欢喜。
金玉到底是个寻常女子,没有武艺傍身,背靠幻音楼,再也无需担心重蹈金山镇金玉楼之覆辙。
至于有丁猛的师父谷大粒暗中庇佑,金玉属实不想惊动这尊大神。
人情这东西,用一分就薄一分,更何况,金玉也担心谷大粒出手次数多了,会因此看轻了丁猛。
若要连累丁猛才能顺利在魏水城立足,金玉宁愿不开金玉楼。
此时——
城南。
尽管夜色朦胧,但幻音楼与金玉楼仍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而在两座楼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广场。
广场一侧,搭建了一个三尺高的四方台,其上舞妓起舞,乐妓奏乐。
另一侧,摆放了一张张八仙桌,几乎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怎么还没到?”
广场稍边缘处,安秋池与谭嘉誉早早占座,两人都不断往广场一侧的入口望去。
安秋池看向谭嘉誉,“裴礼该不会不来了吧?”
“应当不会,他让我先来找你,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应该就会寻来。”
谭嘉誉狐疑道:“有没有可能是不知道金玉楼?”
“这如何可能?靳晨勃肯定会与裴礼提及金玉楼之事。”
“没有他的出面,也没有如今幻音楼与金玉楼亲密无间的场面,他岂能不在裴礼那里邀功?”
安秋池撇撇嘴,“我从剑宗回来时,那家伙找我询问裴礼之事,还特意提到了金玉楼的遭遇呢。”
谭嘉誉略微沉默,“裴礼默认了丁猛这个部下,想来此人也是个武道奇才,若有机会,倒是想结交一番。”
“嘘!丁猛之事你千万莫要与旁人谈及,他的身份牵扯到了烟雨楼一位高层。”
安秋池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靳晨勃在我面前提到丁猛也是一时口误。”
谭嘉誉点点头,“我知晓了。”
“幻音楼与金玉楼也是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在双方强者都没介入,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安秋池感慨一声,旋即话音一转,“不过这金玉楼的菜属实是别有一番风味,待会点几个招牌菜,好好尝尝。”
谭嘉誉微微颔首。
不远处,有一名负责点菜的伙计认出了安秋池,当即将此事上报,不多时便有管事赶来。
一番客套。
“安公子。”
管事笑吟吟道:“此处甚是喧闹,我们楼上还留有雅间,环境及布局未必入得了公子法眼,但胜在无人打扰。”
安秋池看了眼谭嘉誉,见后者并没有意见发表,这才回应道:
“就不麻烦了,此处低头是人间繁华,抬头是绚烂星河,世上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
闻言,管事也不再多言,双手奉上菜单。
安秋池并没有立即点菜的意思,只将菜单留下,便让管事去忙自己的事。
管事特意安排了个机灵的小厮在不远处候着,专供安秋池这桌驱使。
一番小插曲,安秋池倒也没放在心上,与谭嘉誉继续等着裴礼。
许久仍不见来人,安秋池让小厮上了一壶稻花香,一碟油炸花生米。
约莫半个时辰。
两人不曾等到裴礼,倒是等来了丛山。
丛山一眼便发现了起身相迎的安秋池与谭嘉誉。
他冷若寒霜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自然。
自从离开剑宗后,他便不想与任何人接触,尤其谭嘉誉还是剑宗之人。
不过人以诚待他,他自当以诚待人。
丛山朝着安秋池两人走去。
由于宁长风对剑宗“过河拆桥”,使得丛山也饱受微词。
此时,随着丛山的出现,在偌大的广场,掀起了一股无风之浪,不少人相继转头看向丛山。
渐渐的,有鄙夷的嘲讽响起,大抵是忘恩负义、道貌岸然之类的。
对此,丛山恍若未闻,径直走了过来。
“丛兄,什么风将你吹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出镇海楼了。”
“早已如此,我肯定要去镇海楼请你。”
安秋池笑道:“倒是错失了一个与未来的剑仙打牢关系的机会,我这损失可是有些大了。”
丛山脸色柔和些许,“裴礼让我来的。”
“裴兄去镇海楼了?难怪如此久还未到。”
安秋池看了看丛山来时的路口,并不见裴礼,当即询问,“裴礼呢?”
丛山解释,“他有事上幻音楼了,说是不需太久就来,可以先上菜。”
“还真是大忙人。”
“那咱们就不等了,先点菜。”
安秋池嘀咕一声,旋即拿起菜单,同时招呼丛山落座。
丛山不去看谭嘉誉,径直就要坐下。
“大师兄。”
倏地,谭嘉誉一声轻唤。
丛山身体一僵,轻嗯一声,“嗯。”
无需多言,一句大师兄就已经饱含了世间最真挚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