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岭。
慕望鱼与秦水莲手拉着手,历经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娘娘塔最高的第六层。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看风景,便听到环廊上众人的一声声惊呼。
他们转头看去,却发现环廊上之人,全部往南边汇聚而去。
“水莲,咱们也去看看!”
慕望鱼被勾起了好奇心,与秦水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来到环廊上。
入眼,天空上有一朵朵祥云汇聚,层层叠叠,越聚越多。
某一瞬,祥云中有一道色彩斑斓的神光落下,没入到下方围栏外,不得全貌。
“水仙娘娘!”
“是水仙娘娘显灵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旋即所有人都好似痴迷,纷纷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不敢乱看,生怕惹的水仙娘娘不悦。
慕望鱼与秦水莲也不例外。
不过慕望鱼忍不住上半身探出栏杆,往下方斑斓神光落下的位置多看了一眼。
他呆愣住。
“望鱼哥,你这样会冒犯到水仙娘娘,快跪下。”
秦水莲秀眉紧蹙,赶忙拉着好似失了魂魄慕望鱼跪了下来。
放眼看去,整个水仙岭乌泱泱跪倒一大片。
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在做什么,皆是虔诚的跪了下来。
就连远处的水仙郡,都越来越多的人跪地祈祷。
水仙娘娘庇佑水仙郡八百载,万民信仰早已深入人心。
如今这水仙岭显露神迹,愈发证明水仙娘娘一直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斑斓神光消失,天空汇聚的祥云悄然散去。
世人渐渐回神,将生活重新拉回到正常的轨道。
只是,所有人的话题,都在围绕水仙娘娘展开。
慕望鱼与秦水莲从塔上下来了,一眼就看到站在栏杆处的裴礼。
“裴哥哥。”
秦水莲兴冲冲的小跑而来,眉眼弯弯,“你真的一直在原地等我们啊?”
裴礼笑了笑,并未说话。
很快,三人结伴下山。
秦水莲十分自然的挽住了裴礼的一条胳膊,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在塔顶见到水仙娘娘显灵的景象。
慕望鱼不知怎么,没了上山时的活力,落在两人身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裴礼仿若未觉。
……
夜幕降临。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纷纷往家中赶。
水仙郡城亮起万家灯火,阑珊的烛光好似一只只萤火虫,密密麻麻,编织出一幅繁华夜市。
泉亭巷。
位于水仙郡城南边偏僻的一角。
相比于水仙郡随处可见的繁华,泉亭巷倒是显得萧条了。
这里住的人,大多生活拮据,贫民居多。
巷子东边的一户人家。
一名二十六七岁女子推开了院门,来到大街上,往街道尽头眺望。
街道上没有灯火,好在月色并不暗淡。
倏地,
三道人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女子隐约见到一道熟悉倩影,下意识唤了一声,“水莲?”
“姐姐!”
街道尽头,秦水莲扬手招了招,激动的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对方怀中。
这女子名曰秦雪莲,乃是秦水莲的亲姐姐。
除此之外,
秦雪莲在十年前卖身于郡城东边的临江阁,做了个红倌人。
平日里,秦雪莲是在临江阁过夜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竟是回了家。
秦雪莲嗔怪道:“怎么今日这般晚回家?”
“姐姐,我到爬水仙岭,见到水仙娘娘显灵了……”
秦水莲迫不及待的分享着今日的喜悦。
秦雪莲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裴礼,望鱼。”
秦雪莲热情的道:“我屋里已经烧好了饭菜,留下吃过饭再回去吧?”
慕望鱼下意识点头道:“好啊,我早就饿……”
“望鱼!”
突然,一声冷喝自街道西边响起。
就见一名弱冠之岁,体格健硕长的却很是秀气的少年,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这人名叫慕望山,是慕望鱼的亲大哥。
慕望山小时候颇有些读书天赋,三岁识千字,五岁背诗文,七岁熟读四书五经。
十三岁参加科举,院试得中秀才,还是院试第一的院案首。
一时间,在水仙郡名声大噪。
怎料,十六岁参加乡试,不中。
之后十九岁又一次乡试不中。
自此,慕望山自折毛笔,不再读书,在沧澜江打鱼为生。
“哥,你怎么来了?”
慕望鱼缩了缩脖子,对于这个大哥有着天然的畏惧。
“这么晚了不回家,是不是又想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慕望山一声冷喝,视线还扫了眼不远处的秦雪莲姐妹。
“没……”
慕望鱼张了张口,极力的想要辩解。
只是,
“住口!”
“现在立刻给我回家,咱家就是再如何穷,也不至于饿着你!”
慕望山意有所指道:“在这吃饭,你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
慕望鱼低着头,不敢违抗,只能跟着大哥回家。
脚步声渐渐远去,街道上陷入短暂的寂静。
“望山哥太过分了!”
秦水莲俏脸憋的通红。
“水莲,莫要说了。”
秦雪莲黯淡的俏脸上,艰难的爬上一抹苦笑。
她转头看向裴礼,“裴小哥若是不怕在我这会吃坏了肚子,不妨留下吃点。”
裴礼拱了拱手,“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
秦雪莲连道数次不叨扰,“水莲,快扶你裴哥哥进屋。”
“好!”
秦水莲忙应了一声
裴礼任由她扶着进入院子,天眼通却看见,秦雪莲在街上悄悄抹着眼泪。
这是个女子地位卑贱的世界。
这是个讲究三纲五常,女子恪守女德的世界。
女子失节,罪名不可谓不大。
更何况是秦雪莲这种卖身青楼的红倌人。
至于她有多少卖身青楼的理由,世人不关心,也不会去关心。
世人只会说,她是个婊子。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世人的成见,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任凭如何努力,也休想搬动。
或许某一天,会被这座大山压趴在地上,无法呼吸,直至死去。
到那时,肯定又会有人站出来,为死去之人发声。
只是,
迟到的正义,还能算是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