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日暖风轻。
吹拂在脸上,好似与春天来了一场拥吻。
扬州折柳郡繁华的市集上,人潮汹涌,人生百态。
桃夭夭抱着才买来的狸花猫,走在热闹的街头,时不时还用脸蹭蹭猫咪的毛发,欢声不断。
裴礼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固定的三步距离。
倏地,
汹涌的人潮中,桃夭夭回眸一笑,比春风还要柔,比暖阳还要暖。
“诶,这猫是不是很可爱?”
裴礼回道:“我看不见。”
桃夭夭愣了一下,又道:“是你付的钱,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裴礼很认真地想了想,“你是不是不准备还钱了?”
“嘻嘻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裴礼叹了口气,天眼通看了眼桃夭夭怀里的狸花猫,“就叫花花吧。”
“花花……”
桃夭夭呢喃几声,展颜一笑,“那花花就当是你送我的咯。”
裴礼没有回话,像是没听到,往人海中走去了。
桃夭夭笑靥如花,抱着花花追了上去。
两人没有再逛,而是来到西湖边上的一家名为如意楼的酒楼。
这里的西湖醋鱼声名远扬,今日得闲,倒是可以尝尝。
如意楼临湖而建,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赏景,故而客源不缺。
裴礼两人来的早,在二楼占了个临窗的座。
转眼,酒过三巡,菜却没怎么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桃夭夭说起了往事,这一说,便停不下来了。
她说,她从小就是孤儿,五六岁的时候,就在街头跟一群同样落魄的孩子抢东西吃。
她说,她进入血冢只是意外,好在还有些武道天赋,历经十余年,终于在血冢有了一席之地。
她说,血冢就像是在养蛊,只有杀死对手的人,才能活下来。
她说,她杀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没办法,她不杀,她就要死。
她不想死。
不知不觉,桃夭夭脸颊上竟是多了两道泪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
她分明在笑,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还说如果没有进入血冢,或许生活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或许会如大多数女子一般,遇上一个中意的少年郎,成亲,生子,白首,死去。
又或许,会是个更加纯粹的悲剧。
裴礼坐在她对面,一言未发,只面向窗外的西湖。
西湖面上,有成双入对的鸳鸯,在水中嬉戏。
再远一些,有一叶扁舟,其上有身影一双,四人诉说着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纸短情长。
人世间的悲欢各不相同。
一个个故事串联在一起,编织出了百样人生。
谁都有故事,谁的故事都刻骨铭心。
有些故事辞藻华丽,拼了命的想引起旁人的共鸣。
可有些故事,仅是三言两语,便让人长叹一声。
日落西山。
残阳如血。
折柳郡城中,一支忙着赶路的商队北上凉州。
商队有十余车货物,装的都是布匹。
今日,商队增加了一架马车,位于商队中间。
商队本不想让生人同行,但是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桃姑娘,从扬州到凉州,这一趟要走大半年时间,有事招呼一声便好。”
“多谢杨叔。”
“小事。”
马车外马蹄渐行渐远。
马车内,桃夭夭怀里抱着花花,手掌不断抚摸在其身上。
临出城门时,
她掀开窗帘往城中看了一眼。
只是,并未看到那道双目缠着缎带的身影。
心中一阵失落,叹息着放下了窗帘。
走了。
这一去,便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至少,十年内不会再见了。
倏地,她从怀中取出了一部黑皮秘籍。
大剥离术。
桃夭夭不知裴礼为何会愿意将秘籍给她。
分明先前问他要,他都没有给。
不过桃夭夭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耳边仍旧回荡着裴礼最后的那句话。
“日后若是听到你杀人成性,我会走一趟幽州,亲手杀你,而且,我不会一剑将你穿心。”
突然,桃夭夭笑了,两行泪水落了下来。
她感觉她前半生的泪水,也没有今日落的多。
“只可惜,你不是剑圣。”
“还好,你终是剑圣。”
就在这时,
笛声响起。
桃夭夭下意识掀开窗帘,无比希冀地探头往后方巍峨的城墙看去。
只是,
人潮汹涌,难觅其踪。
……
城墙内。
裴礼坐在墙角下,腰间悬着两把剑,腿上靠着一根竹竿。
玉笛放在嘴边,笛声飘飘荡荡,莫名有些忧伤。
“未曾走到绝境路彼岸花不开,辛酸只为长安远倒卧在琼台……”
一曲终了。
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不论懂不懂曲,此时皆是眉头紧锁。
有人误将裴礼当成了街头卖唱的,将大把铜钱丢在了裴礼脚下。
裴礼收起玉笛,拿起竹竿,从一地的铜钱上踩着走了过去。
此一幕,看的围观之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视金钱如粪土,世上竟有这种人?
还是他是个瞎子,看不见?
耳边不断有议论声响起,裴礼充耳不闻,一路往南。
之所以会将大剥离术给桃夭夭,自然也是有考量的。
这半个来月的接触,裴礼发现桃夭夭骨子里是有善的。
只是以往的生存环境,迫使她不得不将善意隐藏。
一个内心有阳光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尽管她是魔修。
可裴礼并不觉得魔修就该斩尽杀绝。
他始终觉得,武道就该百花齐放。
另外,魔,又是谁定义的呢?
在魔或者妖的眼中,人又何尝不是异类呢?
除此之外,上古之时,发生了神魔大战,可这是后世对上古的总结。
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输的一方,就被打上了魔的标签?
无人得知。
其实裴礼原是想将大剥离术衍化一下再给桃夭夭,可他发现,居然衍化不了。
此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功法已是最完美的状态。
其二:这功法已经被衍化过。
当然,又或许,这根本就是一种可能。
至于其上的自宫之说,也并不是所着之人的恶趣味,而是这本就是为女子量身定做的。
接下来的时间,裴礼都在赶路。
约莫一旬时间,裴礼回到了白龙寺。
白龙寺好似已经恢复了原样,除了少了些僧人。
各大宗门之人也已是离去。
裴礼在寺中上了柱香,就欲下山牵着白马离去。
倏地,新任住持空见大师走了过来。
“裴少侠,姜姑娘还在藏经阁顶层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