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昨天晚上的聚会,所以我跟哥哥姐姐们,也比往年熟络很多。
吃完饭,大家在太阳底下唠家常时,蓦地里,我二姑夫指着我家对面的队部场地,对我爸说道:“哥,你说村上也是啊,咱家对面这块地,空着也是空着,而且还是土路,干嘛不打上水泥路、弄个广场什么的呢?”
他说话时,表情还有些玩味的意思。
我当然看在了眼里。
大姑父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们那儿的村部空地,也基本都建了休闲广场,虽然器材啊这些简陋了些,但好歹是水泥地面,你看看咱家这对面,好家伙,我记得有次来这儿,尘土飞扬的,对附近住户来说,很不友好啊。”
一边说一边摇头。
大表哥也是一个意思。
大家知道建广场可不是说建就建的,那得不少钱呢,大家对我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了解,所以最后,众人目光都汇聚到了我身上。
我被一众亲人们看的蛮不自在,于是从小板凳上起身,咳了几声,望着家对面那块地,说道:“其实二姑夫你要不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以来学校和公司的事情都挺忙,没来得及考虑这事,呵呵。是这——”
想了一想,续道:“这样吧,等过了初五,我就找咱支书去谈谈这个事情。”
亲如亲人,也有嫉妒心理。
这种事情,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或者说,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就会存在。
看不惯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呗。
也许血缘这回事,只不过将将能挡住那些嫉妒之人、说出那些明面话而已吧。
我二姑夫的意思,他这是想看我出丑呢——呵呵,还做生意,我看你小子八成是吹牛逼的,不就是开了个q7么,我们村那个大混子开得还是宝马呢,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吧?
他听我说完“大话”,马上接了话头:“你可想好啊,建广场可得不少钱呢。”
“姑父,我记得你们九教村不也有个大广场么,它那个花了多少钱来着?”
我笑问。
二姑夫抬头望天,作冥思状,过了一会儿,才答道:“这个嘛,我听我那朋友说,好像得有五十来万?”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之所以说出个五十万,完全是觉得,五十万就可以把自己这位侄子给唬住了。
老男人么,看到后生晚辈混的比自己牛逼,试图抖抖威风找回场子,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五十万,好多哦……”
我不置可否,又问二姑夫:“五十万确实不是个小数目,这样吧……”
我背着手,像模像样地来回踱了几步,表情看上去很是为难。
最后我站定在大姑父身前,问他:“大姑父,你是做工程的,你说说看,五十万能做成个什么样?”
大姑父眉头微蹙,想了一想,回道:“农村这种小广场么,呵呵,五十万的话,完全弄豪华套装都不在话下,到时候出来的效果,甚至不亚于城里高档小区那种活动场地。”
“那五百万呢?”
“五百万?”大姑父瞪大眼睛,噗嗤笑了出来,想确认一下,“我说大侄子,你确定不是在逗你姑父?”
我摇摇头,眼神灼灼,表示很认真地在说。
“我想想啊……”
此时其他亲人们,尤其是我父母,觉得我这时候有些过分了——一个晚辈,再牛逼怎么能跟长辈斗气呢?
我浑然没把爸妈因刻板思想产生的、对我的“责备”眼神放在眼里,静静等候着大姑父的估算。
张民生其实属于那种小包工头,在其三十多年的包工生涯中,一百万以上的项目都没怎么接触过,更别提五百万了。
但是眼下大侄子已经问了,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所以他也只好粗略算了一会儿。
估算出来后,他掏出手机,从里面调取了一张配套完善、设备齐全的某高档小区活动广场,让大侄子看了看,说道:“就这个,上档次吧?”
我点点头:“看上去很高档。价格呢?”
大姑父伸出三根手指,重重地看了眼二姑夫,又看了看大家伙,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说道:“三百万不到!”
我听完后眉头紧皱不停摇头,表情很是失落。
二姑夫宁玉城看大侄子摇头了,还以为大侄子装逼失败了,哈哈笑了一声,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社会上的事,不是因为你侥幸做成了点小生意,就能拿的住的,呵呵。”
说完又回到原位,闭上眼睛,靠在小椅子背上,前后一晃一晃地,似乎很是享受那得胜的阳光。
这时候,大姑和我妈几个女人,一起说着什么话,准备打个圆场,希望把话题尽量扯回其他一些家长里短上去。
便在此时,却听我突然对大姑父说道:“档次太低了,姑父,您看我家对面这场地就按五百万来整,要是这活儿给您,能整得比您刚才照片上还牛逼吗?”
二姑夫听上去不置可否,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小嘴不停磕着瓜子,看向徐卫和姐夫那边。
此时此刻,徐卫的老实父亲徐忠和,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准备等送完亲戚,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尊卑的不孝子。
在他看来,忤逆长辈,那就不是好孩子,必须得打!
张民生已经确认了,这个大侄子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右手拿起身边窗台上一根小细棍,蹲了下来,左手杵着额头,右手在水泥地面上不断勾勾画画。
过了良久,似乎是经过一番仔细计算,觉得这活起码能赚一百万,这才愁容渐展。
他站起身,胸脯拍得噗噗有声,很郑重地跟大侄子徐卫说道:“要是交给姑父,保证修得比照片上高档百倍!”
“成交!”
我当下就将电话打给了现任村支书彭秋来,说起了整修7组旧队部空场地的事情。
自从彭虎峰出事后,徐家村的领导班子进行了大幅度换血——彭秋来也是徐家村人,他是从镇上以副科转调徐家村的。
二姑夫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怕不是被这大侄子摆了一道吧?
跟秋来书记打完电话,我不动声色,随着父母哥嫂将一众亲戚送出门外后,便将电话打给了张玉——让她吩咐杜维春,准备筹划潇天下在徐家村办厂的事情,同时准备一下关于整修旧队部空地这事儿。
下午不用走亲戚,我本来想在家里好好睡上一觉呢,谁知道我老爸一副准备狠狠训斥我的气势,逼得我不得不跑到了我在三河的旧居。
等了好一会儿,张玉来电话说,已经跟杜维春说了,又说了一会儿过年的事情,最后问我:“好好地怎么想着在村里建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