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所迫,陈东海没有第二种选择。
此刻,他的脸色在灯光的掩映下,已经不能用差到极致来形容。
又因为这些年身居高位,故又刻意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一栋宅子,还不足以让他失态。
他有多注重面子工程,陈麒现一清二楚。
不过,正如他意。
他最好,陈东海比他以为的还要爱面子,方便他下一步行动。
“你是陈家长子,陈宅早晚也是要给你的。”陈东海说着漂亮话,丝毫不让人觉得,他此刻相当于是净身出户。
看吧,他就是这样极度虚荣的男人。
可他也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换作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对着陈麒现。
他日益习惯的,是陈东海的拳脚相向,还有他的人性泯灭。
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反过来看陈麒现的脸色,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有种不敢招惹他的小心翼翼。
他终于意识到,他养的白眼狼长大了,露出了凶残的獠牙,想要一口撕碎他、侵吞他。
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内忧外患的局面,使陈东海数个夜晚难以为继。
“背后收股份的人,身份瞒得滴水不漏,你有听到风声吗?”陈东海到底弯下膝盖,问了出口。
他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调查未果。
他一度怀疑,这是陈麒现自导自演,做的圈套。
为的就是迷惑他。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签了保密协议的,恕我无可奉告。”陈麒现的回答,挑不出毛病。
姜弥坐在他边上,成了一道背景板。
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像在听天书。
只知道陈家的明争暗斗,马上就要摆到明面上来。
站在她的立场,恐怕猜得出背后不安分的因素是谁。
陈东海日日守着仁芯集团,不会这么的迟钝和麻木,一点怀疑都没有。
除非,时至今日,他还在自欺欺人。
话锋一转,陈麒现不紧不慢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在收另外百分之十四的股份。”
陈东海不傻,确定就是同一人所作所为。
他隐隐有预感是谁,只是不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他仍是抱有一线希望。
怎么可能是他?!
毕竟,他这笔巨款,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谁?”这一声,陈东海顿时苍老了十年。
陈麒现渐渐看不到,他眼里燃着家暴自己时的那股怒火。
火势变小了。
直至有一天,会彻底灭掉。
“这就是另外的价格了。”陈麒现每一步,都在蚕食他、凌辱他。
连陈宅都开口向他讨了去,陈东海做好了被敲诈勒索的心理准备。
可是,他完完全全低估了陈麒现!
这个逆子,野心大到他难以估量!
陈东海一下被点着了导火索,整个人震惊到脸上一秒染上愠怒,“腾”一下从对面的沙发上弹起来,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就连姜弥听后,也是身形一怔。
她见过趁火打劫的,没见过打劫一空的。
好歹流着一样的血,陈麒现这回,是真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再下去,得逼得陈东海根本无路可走了。
“你没听错,要你那五百匹马。”相比之下,陈麒现要淡然得多。
他连眼皮都不抬,抓着姜弥的手指,饶有兴趣在研究她新做的美甲。
其实姜弥不爱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想来是俞悦拉着她去做的。
别说,还真好看。
圆润饱满的指甲,上面镶着蕾丝和小钻,越看越爱不释手。
姜弥是天生的美人,有着一人千面的本事,任何打扮都适合她。
他在一本正经的谈话中,思绪莫名其妙飘飞到了情事上头。
他用拇指慢条斯理摩挲着美甲,想到的竟是,如果她用这双手……
“这五百匹马……”陈东海难以启齿,这比他的命根子还重要,是他唯一发自内心真心喜欢的事物。
他脑袋“轰”得仿佛炸裂一般,怎么也没料到,陈麒现的手段狠厉而绝情。
一出拳,招招致命。
这场谈判,几乎耗尽了陈东海全部的心力。
姜弥大气不敢出,眼睛也只敢盯着自己的美甲。
一度想要抽回手,陈麒现没让,反而抓握得更重。
她叹了口气,心里并不好过,好好的父子,为什么会走到这步田地。
陈麒现的寸步不让,有迹可寻。
是陈东海十年如一日的折磨,把他逼到了眼下的境地。
他如若再不反抗,总有一天,陈东海那把无形的匕首,捅向的便是陈麒现的心脏。
她从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说不上怎么回事,自己竟一点儿也不同情陈东海。
反而觉得他罪有应得,说到底,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自作孽不可活。
“我准备花二十亿,在通州动物园边上扩建个马场。那些马,供人观赏不是挺好?如果你想,你天天都可以看到它们。”陈麒现连后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也就是说,他夺人所好是必然的。
只是这份折辱,陈东海实在没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消受。
他没有松这个口,想着再怎么着,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跌坐回沙发上,眼里无光。
那一刻,陈麒现看着,他对自己的恨意,不再有一丁点的掩饰与隐藏。
“行吧,你考虑考虑。反正,浪费的是你的时间。”陈麒现手握几百亿,要什么买不到。
他越是这样无所谓,陈东海的心越是粉碎一地。
“五百匹马,全部给你。”陈东海未等陈麒现走出这个门,便把心头好拱手相送。
陈麒现牵着姜弥起身,背对着他,唇角微扬:“好,等办完手续,你要的东西和答案,我都会给你。”
他第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走出陈东海的书房。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他被打得鲜血淋漓,只剩一口气的画面,比脚边何津儿的一只宠物犬都不如,匍匐在地用力往外爬的场景……
此生再也不会重现。
这个晚上,他终于给了那个世界里只剩下天昏地暗、只有永夜的陈麒现,一个交待了。
姓陈的人,他会一个一个亲手解决、了断。
他挥了挥手,终于向过去那个无能为力的男孩,好好地告了个别。
再见,男孩。
他的心病解开,陈麒现附在姜弥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姜弥听了神情大变,惊恐地扭头看向陈麒现。
陈麒现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歪头咬了一口她水润润的唇瓣,扑闪着一双狡黠的双眼,试图用美色,带着他独有的男性气息蛊惑姜弥。
“只在这儿待到夜深,不会过夜。”
“可是……”姜弥有所担忧。
“我保证,你我的视线,仍然寸步不离。”
陈麒现比她更委屈:“我本来不想的,是你在饭桌上,非要对着他继续演那出戏。”
“那是因为,我不想他这么快看出反转来,怕对你不利。”
陈麒现嗤之以鼻:“他还威胁不了我。”
姜弥疑惑万分:“那什么,可是一个人怎么演活春宫啊?”
陈麒现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姜弥的脑门。
看她想得投入,不禁好笑。
这么可爱的女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倒是被他,得来全不费功夫。
“人家就是靠皮肉生意谋生的,靠你这小破脑袋能想明白,你也不姓姜了。”
姜弥嘟囔:“我不姓姜姓什么。”
“冠夫姓。”
姜弥推他:“想得美!”
陈麒现在她面前毫无保留道:“哈哈,我也不许。讲真的,我都想冠你的姓。”
“谁要啊~”
陈麒现软磨硬泡:“哼!不近人情!那说好了,咱俩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宝还是女宝,都随母姓。”
姜弥脸红:“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等怀了再说吧。”
陈麒现夸下海口:“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呵。”
陈麒现暴跳如雷:“不是姜弥,你这笑得阴阳怪气是几个意思?”
姜弥见他真恼,才发现自己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连忙正了正神色,不敢掉以轻心。
“我问你话呢!你在看不起谁?笑我不行?”陈麒现说翻脸就翻脸。
这个腔调,就好像要生吞了姜弥。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个人影,是“恰巧”经过的陈麒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