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们同坐在陈宅的餐桌上共进晚餐。”陈麒现说得明明白白,临时补了句:“毕竟是我们初遇的地点,开始是没有预兆,结束需要赋予一点仪式感。”
姜弥望着前方逐渐疏通的车流,猛得想起,陈麒现确实生出过,要把陈宅夷为平地的想法。
只是没料到,他的速度这样迅猛。
措手不及。
他这些计划,不会在姜弥跟前一一赘述,那是属于他的烦恼与憎恨,不希望影响到她的心情。
姜弥俨然不这么想,她不希望陈麒现这么要强,一个人扛下所有。
她放软了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只默默站在他的阵营,温声道:“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陪着你。”
陈麒现听后,笑得合不拢嘴。
眉梢泛起春意,整张脸浮现少年的意气风发。
其实,他还是这样年轻的男性,却因出身太好而负重前行。
人家的二十八岁,还在浑浑噩噩,为爱情奋不顾身,为前程迷茫无助。
而他,在本该恣意洒脱的年纪,早已伤痕累累。
跟家里人、跟董事会斗智斗勇,打着一场接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每一步,都必须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商场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姜弥,只是佣人的女儿。
她的家庭,一点也无法帮他助一丝一毫的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光是这样,陈麒现就已经让出一半的实力。
“必要时候,我也希望你不要一个人硬撑着,我也想为你排忧解难的。”实力不如人,但该有的关怀,绝不能少。
“遵命,老婆!”
轿车终于通过拥堵路段,雨也停了。
陈麒现专注开车的同时,不忘调戏姜弥:“我现在吧,就有点撑不住了,需要靠老婆的一点甜言蜜语续命。”
一撩一个准,就是比老吴会谈恋爱得多!
到底年轻,宠话连篇。
姜弥没料到谈话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明前一秒还在说正事,气氛略有沉重,下一秒直接破功。
她笑得温婉,索性问他:“那你想听什么呀?”
陈麒现撇了撇嘴:“这还要手把手教?那我自己说给自己听不就得了!还那么麻烦做什么。”
姜弥嘟了嘟嘴,就知道见缝插针占她便宜。
嘴上倒是好言好语安哄着,腻腻的嗓音,听得人心都融化了:“好嘛好嘛~晚点回家说。”
陈麒现明显对她的信誉产生怀疑:“你别一天天净给我开空头支票,拖延战术对你老公不管用了。”
姜弥喊冤:“怎么就空头支票了?”
陈麒现哼笑一声,给她留了点余地,并未点明。
姜弥小小的不服气:“你倒是说啊。”
委屈巴巴的撒娇,真是撒在了陈麒现的心巴上。
他忽然不想说了,不想破坏这一时半刻的温情。
有些话,留到夜里,留到床上,更适合说出口。
青天白日,他倒也剩一些最后的羞耻心。
车子驶入陈宅大门口,姜弥的心脏不自觉的收紧。
原来,走正门,是这样子的感受。
冷肃,压抑,一股扑面而来的权贵之地。
那天她一个人来,规规矩矩,将车停在大门外。
临下车前,陈麒现熄了火,安抚道:“只是简单吃个晚饭,不用紧张,一切有我。”
姜弥强装镇定,却还是流露出小女子的怯懦之色,伸手抓住陈麒现的袖口。
支支吾吾半天,才扭捏道:“你别离开我的视线。”
陈麒现点头应下:“好,寸步不离。”
姜弥不安,眨了眨眼睛:“就算去洗手间也寸步不离。”
这话听得陈麒现好笑,眉眼舒展,很是快活。
“大姑娘,你也真不害臊啊!”陈麒现眼神宠溺地摸了摸姜弥的发顶,开着玩笑,握紧她的手,用指腹来回揉了揉,“放心,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帮忙给你脱裤子。”
姜弥眼神一暗,嗔怪道:“人家说真的,你又不正经。”
“好好好,你的要求,我全都答应。”陈麒现说着,凑过去在她唇边亲了亲,以示宽慰。
他怎能看不懂她的心有余悸。
下车前,姜弥还有话要说:“那个,我上次和陈麒迹见面……”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了。”陈麒现睨了她一眼,意有所指般:“你要的东西,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姜弥呼吸一窒,其实她不能断言,陈麒迹手上握着彭秋纱的什么把柄。
见陈麒现先她一步,把东西搞到手,便应验了直觉。
一定是不可言说的丑事。
陈麒现处处维护她,天塌下来,他也要举起双手帮她撑住,顶天立地地保护她。
眼下,不是讨论的好时机。
姜弥抿唇,无助地看着陈麒现。
陈麒现看了眼时间,温柔提醒:“先下车。”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慢慢拐进正门。
才刚过六点,老管家亲自出门迎接。
“大公子,姜小姐。”他严谨地打着招呼。
陈麒现看他一眼,客气有余的样子,封建老派的作风,心中只觉好笑。
随口纠正:“叫陈太太。”
“陈太太,晚上好。”老管家改口得快,颇有点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般,也罔顾另一个高高在上,成天守着陈宅基业的陈太太。
姜弥轻点头,有礼有矩地回应:“肖伯,多年未见,您身体真好。”
他笑着轻点头:“借陈太太吉言,还成。”
说着,便引着他们进入会客厅,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他便悄然退下。
一句话也不多说。
会客厅里坐着陈麒迹母子。
大约是听闻了声音,陈麒林正从电梯那端走出来,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
见着了来人,似是一愣。
在陈麒现看不见的地方,心蓦得一颤。
只得强忍着不适,冷眼旁观从他们身边经过,跟不曾认识一样。
陈麒迹打破沉寂,起身招呼他们坐。
时隔经年,他颇有主人翁的架势,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沉稳从容,而不再是刚来那会儿,还是个孩子,看人脸色,唯唯诺诺。
仿佛,他生来是个含着金汤匙,在这种大门大户出生的孩子。
陈麒现直接无视他的惺惺作态,理都不理,直接问:“饭还没好么。”
他得让他清楚,这个家虽然姓陈,但一分一厘,花的全是姓苏的钱建起来的。
他陈麒迹在他面前,还装不了这个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