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南在忙碌的工作里,度过了两周。
这两周她和珍珠两个人交替出去学习,一个人守店,自然是要手忙脚乱一些,经常忘记吃饭,忙碌到很晚才下班简直成了这两周的家常便饭。
就在知南以为季阿姨不过是随口一句寒暄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季阿姨邀请知南去家里吃饭的的电话,并在和知南沟通所在位置之后,表示自家儿子会在五点的时候去接知南。
知南揉了揉凸凸直跳的太阳穴,跟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说明了情况之后,妈妈表示:“雨田都跟我说过了,这段时间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季阿姨不仅是妈妈的朋友,这么多年对我们家也是一直很照顾,季阿姨喜欢你,你有空的话就代妈妈去陪陪她吧,我的知南乖!”
挂了电话之后,知南久久回不过神,喉咙发紧,眼睛发热,这么多年。。。一直啊。。。 知南这段时间忙着毕业论文、店铺开业,已经有半年没回家了,看来一定得找个机会回家看看了。
许慕之的车五点准时出现在南珠美甲店门口。是的,知南的南,朱珍的。。。珠。。。
知南上车之后,一路上就一直沉默着。许慕之没有说话,专心地开着车。知南不敢看他,也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于是两人默契着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平静。
知南不知道为什么一次开口借钱,会让许慕之这么。。。不喜欢自己一家,她们没有准备不还啊,只是。。。暂渡难关。
是觉得自己一家人伤害了他妈妈的一番热情吗?可是季阿姨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啊,为什么许慕之他这么的在乎。。。
思绪一转,就到了季阿姨家里。 简洁大气的院门,昭示着主人不俗的品味,庭院里花团锦簇而又整洁的植被、小池塘清澈的水里游着的肥硕的锦鲤、进门玄关处换鞋的小凳子上软软呼呼的毛毛垫,都向知南展示着这个家的温馨,真好啊。。。知南心里想。
季阿姨一见知南,就停下了正在洗水果的手,边吩咐做饭的阿姨:“王阿姨,麻烦你把水果沥沥。”边往知南面前一脸笑容地走来。
“来啦?快坐,马上就能吃饭了,先陪阿姨聊聊天,慕之,倒杯水!” 知南看着季阿姨有条不紊地招呼着,突然很想自己的妈妈,不知道她在家里如何。
听着季阿姨说着她和妈妈小时候的趣事,知南的思绪仿佛也跟着季阿姨和妈妈一起时喜时悲 ...........
晚饭吃完也没有见到许爸爸,听季阿姨说他工作很忙,但许慕之很孝顺,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陪着季阿姨。
大多数时候是季阿姨在说,知南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直到从季阿姨家里出来,坐在许慕之的车上,知南被季阿姨的情绪感染还未从中抽离,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正在开车的许慕之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心中隐隐一动:“看得出我妈很喜欢你,她很久没这么高兴了,饭都比平常多吃半碗。”
许慕之突然地开口打断了知南的思绪,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微微低头“阿姨高兴就好!” 许慕之笑了笑,没再多说,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
刚到家,就碰上下来丢垃圾的珍珠。 “知南,你谈恋爱了?”珍珠一把搂住低头找Rmb一般走路的知南问道。
“想什么呢,我妈妈发小的儿子。他妈妈上次到店里来我给她免费做了美甲,今天邀请我去吃饭。”
“喔,这样啊!不过也是,刚刚那人,看着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我们是哪路人?”知南饶有兴致地看向珍珠。
珍珠莞尔一笑,没再多说。我们这路相互依偎取暖而又敏感的人。。。
两人心照不宣,勾肩搭背地往小出租屋里走去,外面风虽大,还好有彼此。
自从那天和妈妈通话完,知南怎么也放心不下。
过了两天,和珍珠打声招呼就回州市去看爸爸妈妈了。
州市虽然没有越市地大物博、繁华似锦,但两市相邻,只有不到三小时的车程,倒也方便。
知南到家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但家里并没有传来熟悉的饭菜香,爸妈难道不在家吗?
知南一边思考,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知南差点没被这股刺鼻的酸臭味送走。
她小心翼翼地捂着鼻子,胸腔里的心脏打鼓似的快要跳出来。
刚走几步,就看见爸爸在沙发上趴着,呼吸均匀,还有细小的鼾声。
此时他的头就在沙发边靠着,嘴角流着一串哈喇子,往正下方的垃圾桶里滴着。 知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愤愤,却又庆幸爸爸没事。
知南给妈妈打了电话,说明了爸爸的情况。
妈妈听后仿佛习以为常般沉默了一阵,只说让知南先把米煮上,自己在医院带奶奶检查身体,一会儿就回。
知南叹了口气,走向厨房,将米煮上之后,忍着刺鼻的气味将家里收拾干净,又打了盆热水,给爸爸擦了擦脸。
做完这些,又打开冰箱,准备炒几个小菜,可是家里冰箱竟然连电都没有打开,里面更是空空如也。
知南心里一紧,家里的情况不是好多了吗?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知南默默地走向附近的菜市场。
最后一个菜炒熟装盘的时候,“咔嚓”的开门声也响起来了。
妈妈搀扶着奶奶往屋内走,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爸爸,一言不发地继续扶着奶奶进卧房。
知南利落地将菜装好,放在盘子里,准备去给妈妈搭把手。
妈妈安顿好奶奶之后,看到桌上的菜,以及腰上还系着围裙的知南,忍不住红了眼眶,知南没有看见妈妈的表情,只听她声音低哑地让知南先吃,自己则是进了洗手间。
待妈妈整理好情绪出来,娘俩谁也没有多说话。
在这个家里不知什么时候,沉默和压抑成了心照不宣的语言。
妈妈盛了一碗饭给奶奶端进去以后,又拿了一张毯子,搭在沙发上的爸爸身上,她麻木而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些,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哪怕此刻和知南在一起面对面地吃饭,她也是一直低着头吃饭。
就在知南以为她会一直沉默的时候,她突然安静地放下碗,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你爸爸这几年一直靠着季阿姨的帮衬,可是他像着了魔,事事不顺,做什么亏什么。明明没有喝酒,开车不是撞到石头上,就是不小心撞伤人,虽然人没事,却也赔了很多钱。前段日子,奶奶也病了,心脏病。为了给奶奶治病,我让你爸正好把车卖了。”
知南看着妈妈用着最平静的话语描述着家里的遭遇,心知她的心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原以为有了季阿姨的帮助,家里的日子在一天天好起来,没想到一切又回到了远点。
“别担心,妈。我已经开始挣钱了,我可以养活你们。”知南心知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只得抱着妈妈安慰道。
丈夫抑郁不得志,婆婆身体不好,自己一个人连日来仿佛不会停歇的陀螺一样忙里忙外,林枫这些日子的苦楚,一直都压抑得很好,可在自家女儿怀里听着女儿的安慰,这一刻,麻木的心仿佛扎满了细小而密集的针,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知南接下来在家的几天,再也没见过爸爸。看着妈妈憔悴的面庞,她知道爸爸心里也并没有好过多少,但原本责备的话,竟也没有机会开口。
有时陪着奶奶外出晒太阳,暖暖的太阳照的人晕晕沉沉,可奶奶的叹息却清晰地飘进了知南的耳朵里:“哎,这么多年,是我们陈家委屈你妈了。”
知南眼眶一热,稍作呼吸,将原本要溢出眼眶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爷爷奶奶一直觉得妈妈没有生儿子是家里的遗憾,虽然对知南的爱意不减,但这些年也没少给气妈妈受。
知南此刻很想为妈妈说句话,可爷爷很早就已经走了,看着眼前的奶奶一头银发,双手颤抖,知南多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得握着奶奶布满皱纹,颤抖而又冰凉的手。
沉默,大概是成年人心里心照不宣的默契吧。。。
离开家之前,知南将卡里仅剩的一千块钱取出来,偷偷地放在了妈妈房间的枕头下。
知南知道这些钱,对家里来说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但她想告诉妈妈,自己长大了,可以照顾他们了,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个一千块。
知南会用自己的力量,抚平妈妈眉间的忧愁,点亮家里的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