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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浇下,把她满腔酝酿的情绪全部冰却。

“阿祁,我是南钺国人。”沐瑶偷瞄了眼季祁,见他的眼神盛满了疑虑,渐渐不安起来,不再言语。

“然后呢?”季祁不动声色,示意她说下去。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参与攻打南钺?”沐瑶终于把要说的全数倒了出来。

嗤笑的眼神从季祁眼底划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落在沐瑶眼里,特别扭曲。她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季祁的眼睛。

“你是为了你那两个来自南钺的夫君吧?”季祁不留情面地当场戳破了她的谎言。

沐瑶一愣,眼中流露出狐疑的目光,心跳逐渐加快。

季祁观察着她的反应,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你爹说的。今日他向我逐一介绍了你那五位夫君。所以你确定自己是南钺人?”

对于沐瑶要嫁的那两个南钺男人,事出有因,季祁只得打碎牙齿咽进肚里。

原来爹早给季祁做了思想工作。这么一来,沐瑶的心反而定了,旋而挽起他的大掌温柔似水地说道:“阿祁,夫妻本一体,我也可以是南疆人。”

。。。。。。。

“你倒是能屈能伸!”季祁嘴里不屑于这种拙劣的圆说,但不可否认,那句“夫妻本一体”取悦到他了。

季祁明白沐瑶的顾忌,但这根本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南疆自古以来偏居云启一隅,只有一面靠海,常年高温,四季不分,地理位置和气候极其恶劣。若不是靠着族人强而有力的体魄和骁勇善战的实力,此虎口位置早被南钺或者北冥吞并了。他要南钺一半的领土,谁都不能阻挡南疆的扩域和壮大。

他认真地看向沐瑶,想通过这扇“窗户”让她看到自己的内心。

“你所想的只是护住那两人,并不是南钺。但并不是只有那两人才是你的夫君。谢辞来自北冥,许倾城又是大允人,还有朕。。。我,你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

季祁的话深深触动了沐瑶的心灵。

是啊,她不是只有沈初堂和魏无殇。

季祁本来不愿和她多提政事,但眼下他不得不敞亮几句。

“云启有许多国家,眼下北冥,大允,云澜和南钺四国鼎立维持着平衡。南钺是四国里最具野心的一个,是他试图打破平衡在先,并不是北冥。难道你爹没和你说南钺时常在与大允的边境地带武力挑衅吗?你知道每次交锋你们大允死了多少人吗?”

说到这里,沐瑶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起来。季祁忍下心头涌起的那份柔软,继续残忍灌输道:“南钺皇商元初即无仁又无德,靠着积攒的祖业为所欲为。如今南钺摄政王死了,他更加肆无忌惮。只有将他灭了,云启才能太平。还是说,你想让我们都忍着,等着让南钺先出手,把我们几个都灭了你才踏实?”

悲伤和无助在心中发芽,沐瑶缓缓松开季祁的大手,无言以对。

夜风透过雕棂吹来,带来几丝凉意。轻拂面庞,吹散了她眸中的沉寂,却吹不散她心中的纷乱。

季祁的眼神冷静、坚定、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他神色平静地对着沐瑶道出了最残忍的话:“你那两位南钺夫君,若是愿意移居别住便是生,若他们不愿,你也没有与他们成婚的必要了。”

见沐瑶不语,季祁以为她仍未醒悟,眸中浮出狠戾,口吻凌厉道:“你要是敢选择他俩,我就把他们五人全杀了。”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一颗一颗蒙尘的珍珠打在衣襟上。入耳的话字字锥心,沐瑶忍着眼中的水气,抽耸着秀鼻,满脸梨花带雨,破碎,楚楚可怜。

“阿祁,你抱抱我吧。”沐瑶嘶哑着嗓子向季祁伸出双臂。

纤细,白皙,仿佛一折就断。

季祁的表情瞬间凝固,倾身向前,慢慢环上她的腰际,接住了她的拥抱。

直到膳房中的烟火气逐一散尽,北斗阑干南斗斜时,季祁才一把抱起含泪而眠的娇人儿朝着寝卧走去。

怀里的人儿睡得很熟,季祁小心地将她放上卧榻,绞了把热巾为她轻拭着残泪。

这一夜,他直挺挺地端坐在床边思考了一宿。安邦定业是他毕生所想,而沐瑶亦是他一生所求。他两个都要。

天际露金霞,风露澹清晨。

沐瑶睁开迷蒙的双眼,见季祁阖着双目坐在床边。

两手摸了摸身下陌生的床板,面含羞涩。

见腿边的雪缎被压住了,叹了口气,从被褥里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扯了扯季祁的袖口。

“醒了?”季祁朝她看了一眼,起身走进了后厢。

沐瑶见他步伐有些虚浮,心神愧意。她迅速整理好了衣裳,撸了两把头发,见有一根马尾辫有些松散,环视屋内,却并未见到有梳妆台,这令她诧异极了,莫不是季祁从来不照镜子,这么钢直的吗?

又见他手中挽着湿帕走近她,不会是要帮她洗脸吧?

赶紧接过帕子细细擦拭起来。

季祁见她这么见外,心中不悦,哂笑道:“昨夜也是我帮你擦的大花脸。”

。。。。。。

我谢谢你,亲爱的皇帝陛下!

“你房里有镜子吗?”沐瑶擦好脸转身开口问道。

“没有。”平时都有人服侍他梳洗,这么多眼睛为他把关,要镜子何用。

“我要镜子。”沐瑶坚定道。屋内充满了浓浓的钢铁味,心中飞过一万只乌鸦。

季祁端视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眼中划过一道流光说道:“我帮你梳。”

“你帮我梳?你会编辫子?”沐瑶震惊了,她这可是鬼马精灵马尾辫。双股辫,还要沿着发顶挑出层次,很难打理的。

“我会。”

见季祁口气如此笃定,沐瑶安下心来。乖乖端坐在桌前,享受起独一无二的帝王服务。爹说的果真没错,再牛批的男人到头来还是得围着妻主转。

一炷香过去了,沐瑶微微调整了坐姿。又过了半炷香,见季祁还在她头上摸索,忍不住问道:“阿祁,好了吗?”

“就好了。”季祁含糊道。他的眸底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强压着怒气与三千青丝顽强地做着斗争。终于在最后一丝耐心即将被磨平之际,他完成了这道“首创作品”。

“给我面镜子,我看一下。”沐瑶不太放心他的手艺,足足三炷香的时间,漂染都不需要这么久。

很快,几名宫人扛来了一座硕大的纯金打造的大身铜镜。那金灿灿的厚重边框差点亮瞎了沐瑶的双目。一块马蹄金大概重约二百五十八克,以此换算的话,这。。。得有多少块马蹄金的分量?她好像估算不过来了。

“照照吧。”季祁催促道。

镜中的人儿还是她,炽流紫的裙裳一丝不苟,唯一变了的就是那头鬼马精灵马尾辫。

没有了双股辫,却有了N股细辫,它们被一种不知名的手法错综复杂地交错缠绕在一起,汇编成了两条新型“马尾辫”。发顶蓬松感十足,看起来乱中有序,带着独一无二的朦胧美。

总的来看,别具风格。

这个造型太过挑人,幸好她那张脸给面子,足以撑得起这个作品。

“如何?”季祁问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很好看,我很喜欢。”沐瑶抿着唇垂眸说道。

“你没笑。”季祁面色一沉,自己呕心沥血地为她梳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沐瑶芙面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容说道:“阿祁,我饿了。”

做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无论结果如何,这份心意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