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门卫看到奔跑而来的主君赶紧行礼问安,江柚白却唰的一下跑了过去,片刻未停。
门卫抬头时,却只看到了主君发红的眼角。
江柚白跑到主屋一通翻箱倒柜,旁边闻声赶来的四大糕点围着主君颇有些手足无措。
蜜糕问道:“主君在找什么?奴帮您一起找好不好?”
“对对对,主君我们帮你找。”
江柚白没说话,拉开了柜子的抽屉,里面赫然就是盛着粉色药丸的盒子。
小白将盒子拿起来时,旁边四人突然面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满的惊惧。
糍糕强撑着笑容说道:“主子今早儿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怎么还想起它了?”
江柚白转过头将四人扫视一遍,举着手里的盒子对着麻团问道。
“这是什么药?”
麻团抿抿唇,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你说!”江柚白又移向了旁边的豆团,他也同样低下头,没有言语。
看着众人的表情,江柚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真是避子药。
姜棠,根本不想要我的孩子!
将手里的药盒重重的摔在地上,粉色药丸滚了一地,轱辘到了门口孟瞑的脚下。
小老太太弓着身子,杵着拐杖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对着江柚白浅浅的俯了俯身,行了礼后才抬起眼眸看向小白。
“主君,这确实是避子药。”
孟瞑低下身子捡起一颗药丸,低沉着声音说道。
“这药全无杂质,堪称极品,对主君身体没有任何坏处,甚至还会滋养主君身体。”
江柚白冷冷一笑道:“再好的避子药,就不是避子药了吗?”
他现在生气的难道是这药有没有副作用吗?它再好也改变不了它是避子药的事实。
孟瞑没有说话,转身退下了。
主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和她可没关系。
江柚白最后还是去了周府。
曾经他为了孩子一直耿耿于怀,心中忐忑不安,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身体太差,不能怀孕了。
有时也会偷偷的躲在被子哭,姜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冷眼旁观他的难过。
或许,在她心里,他的身份背景不足以当她嫡女的生父。
他有些伤心,他需要冷静一下。
书房里姜棠闭着眼睛,仰躺在椅子上,高高的马尾垂到地面,玄色金丝祥云发带垂在身体两侧。
一身黑白衣衫衬得她气质冷冽。
底下站着的孟瞑说完话后,静静的杵着拐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棠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无端端的烦躁涌上心头,睁开眼睛看着跟个木头似的孟瞑。
“致幻药和七十二处幻阵一定不能出差错,你和沈轻去仔细核对,该试的去试,一路盯着西行的那帮人,路上不要出了差错。”
孟瞑点点头,正要俯身退下时,姜棠开口道。
“你去时,他……可说了什么?”
孟瞑满脑子都是致幻药如何和幻阵完美融合,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主子那漆黑的脸色,孟瞑猛地回过神,躬身说道。
“主君将药撒了一地,可惜了……”
她还没有好好研究过这个避子药,如此珍品却被粗暴对待,真是暴遣天物。
姜棠冷冷的看着孟瞑,红唇微动。
“滚。”
孟瞑退下后,姜棠烦躁的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猛地一回身将书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更是直接将书桌掀翻,发出极大的声响,书桌侧翻在地,四周都是笔墨纸砚,地面一片狼藉。
姜棠疯狂的转动手上的佛珠,来压制心中四起的暴虐,她暗暗咬牙嘴里低声道。
“为什么一定要孩子!”
当年仅仅六岁就独自一人乞讨为生,与狗争食的姜棠,无数次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漫天风雪中,一个六岁女孩裹着破破烂烂的单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眼睛死死地盯着属于别人的,母父双全其乐融融。
寒风卷起雪花打在她冻裂的脸上,她自虐一般,使劲揉搓着满是冻疮的手指,流出脓血也不停下。
悄无声息的眼泪滑落脸颊,风一吹,凉到刺骨,心都跟着疼。
为何生我,却又丢下我!
你们死了,却不带我一起走……
我答应过你们要好好活着,但是,为什么只是简单的活着,就这么难啊!
我宁愿我从未来过这世上!
便不曾忍饥挨饿,不曾看人脸色受人打骂,不曾和野狗抢食,捡人不要的饭渣。
不曾大雪天一个人躲在墙角,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那个仅仅六岁的孩子,便已经尝遍世间苦楚,她曾无数次对自己说。
如果侥幸她不死,那她以后绝对不会要孩子,她不会是个好母亲,也当不成一个好母亲,世间苦难太多。
何必受这一遭罪。
所以,哪怕明知道江柚白想要一个孩子,她却依然瞒着他给他吃避子药,不过是因为她心底的恐惧罢了。
心狠手辣的姜棠,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她怕孩子走上她的老路,怕她当不好一个母亲,也不想背负别人的人生。
她更怕,她的孩子也会在将来,无数次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索性,不要!
就她和江柚白两个人度过这一生,也是极好的,不是吗?
姜棠抬头看了看门口,眼底的情绪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死水,转而垂眸,微微抿唇。
或许,江柚白并不这么想。
那么,孩子和我……
你会要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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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
这三天姜棠对江柚白不闻不问,既没有自己去找人,也没有派下人去。
自己也整日不在姜府,最后更是直接搬进了西小营,和士兵们住在一起。
日日魔鬼般操练,将士们苦不堪言。
而住在周府的江柚白也是彻夜难眠,郁郁寡欢。
每天都要装作不在意的经过大门口,路过时,脖子总会往姜府的方向看了又看。
那转角总是没有人出现。
他看了无数次,失望了无数次。
最后,他甚至直接坐在门槛上,两只手放到膝盖上,眼巴巴的看着那边的转角处。
臭姜棠,怎么还不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