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将主子的变化尽收眼底,他轻声细语地提议。
“皇上,奴才瞧着三位阿哥面上皆带伤痕,是否需要传召太医前去看一看?”
皇上冷冷的瞥了苏培盛一眼,“就你个狗奴才话多。”
皇贵妃和敬贵妃都是疼孩子的,她们难不成不给儿子请太医看伤?
若是他贸然给三个儿子派了太医,岂不是说自己赞成他们打架。
同叔伯堂兄弟侄孙打群架,这说出去就脸上就烫的慌。
皇上不经意间摸了自己的脸,还好一点都不热。
随后起身前往案桌,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的三个儿子比当年的自己厉害,打架都不落下风。
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皇上随手翻开一本奏折,快速的扫了三两眼。
奏请袭爵的?
他家崽子好像是大逆不道殴打三位堂叔的那位傻大个儿?
如此不尊长辈,实在难成大器!
留中不发!
皇上尤其不解气,还顺手将折子扔的远远的。
苏培盛默默将掉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悄悄地放在一旁。
心中暗自嘀咕:主子爷今日气性大,连折子都看不顺眼,那些个王爷、郡王之流的肯定讨不了好。
他还是夹着尾巴当差吧。
此时,安陵容已领着两个孩子回到了永寿宫。
小林子在小顺子前来报信时,就提前去了太医院,请来的卫临已等在了里面。
“劳烦卫太医仔细给两位阿哥检查一遍,尤其是衣裳下面,要查看可有内伤。”
安陵容怕孩子要面子,没说真话。
“是,娘娘,微臣定会好生给两位阿哥检查。”
卫临起身时,目光短暂地在上茶的宝鸽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没有任何人瞧见。
额娘一脸的严肃,弘瞻和弘曜不敢再嬉皮笑脸,老老实实配合卫临的检查。
皇贵妃娘娘在帘子外面等着,卫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他带着徒弟仔仔细细地将两位阿哥从上到下检查了两三遍,只查到六阿哥的胸前有一块青紫,看上去有些严重,但按下去并未有明显的疼痛和抽气声。
而八阿哥则是后脖子处有几道红肿的抓痕,所幸并未破皮。
两位阿哥最严重的伤就在他们俩的脸上,一人伤到了嘴角,另一人顶着个大大的乌青眼。
卫临询问过两位阿哥受伤的因由后,他一脸凝重的请示。
“请问皇贵妃娘娘,切磋的另一方伤势如何?”
安陵容沉默了片刻。
“若是能够用言语来形容的话,那应该算得上听者流泪吧。上书房求学的小子们都是家里得宠的,下起手来难免没有轻重。”
卫临看到娘娘的一脸复杂之色,心中就有了主意。
只见他将药箱打开,把几种看不出成分的药粉混在一起,用温水化开,就得到一瓶浅红色的药汁。
“娘娘,此药是微臣师傅的独门秘方,只要一涂抹上,就会让皮肤肿胀发亮。乍一看很是吓人,但实则并不会伤害到人。”
当年师傅靠着这一手,做了不少劫富济贫之事。
只是后来遇见了师娘,他才有所收敛。
在自己决定入宫谋前程时,将压箱底儿的秘方传给了他,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卫临研究过皇贵妃此人,她对心腹护短的很,不会轻易对人心生忌惮。
他直接将此药献上也是存了一丝考验在里头。
师傅临走前给他留个话,说皇家没一个好东西,让他自己小心,别丢了狗命!
不过卫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皇贵妃娘娘算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安陵容一听说这药的功效,顿时眼睛一亮。
“卫太医,劳烦给本宫多配几瓶。”
她对卫临师傅掏出来的东西有信心,这此类东西最好多多益善。
安陵容本想将卫临的师傅也收归到手底下,只是卫临说他师傅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
她便只好以银票相赠。
前些时候老先生不告而别,据说是外出云游。
卫临是个谨慎的人,他在给两位小主子涂抹药水之前,先在自己的胳膊上试药。
让安陵容亲眼见过药效后,亲手涂抹在了两位阿哥的嘴角和眼睛周围。
片刻之后,弘瞻和弘曜两人脸上的伤处黑紫的发亮,在白嫩的小脸上尤为显眼。
才用过午膳,苏培盛就来请人。
“皇贵妃娘娘,宗亲各家的话事人已到,皇上命老奴来请两位阿哥前往养心殿......嘶......娘娘,两位小主子怎伤的这般重?”
苏培盛一扫到二人脸上的伤,惊得问出了声儿。
安陵容心疼地将两个孩子拉到身旁。
“苏公公,他们俩只是涂抹了药水而已,并无大碍。”
“本宫这就给两人收拾一番,交由你带回养心殿。”
她说完,就挨个儿给两人整理衣裳。
“尚书房是读圣贤书的宝地,往后切莫在里头瞎胡闹,以免你们皇阿玛为难。”
安陵容叮嘱完两位孩子,又郑重地面向苏培盛。
“苏公公,孩子精力充沛,是本宫管教不严......你一直在皇上跟前伺候,劳烦你多劝解皇上。孩子还小,以后要严加管教。”
苏培盛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他则暗自在心中想着:皇贵妃娘娘可真识大体,就算两位阿哥被人打成了重伤,她为了不让主子爷难办,居然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涂了药水而已。
一踏入养心殿,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两位阿哥领到皇上跟前。
早就等着的弘暇一见到两人脸上黑紫发亮的伤口,顿时嚎啕大哭。
他扒在皇上处理折子的案桌上不放手,“皇......皇......阿玛,以后......他们再骂......儿臣傻,儿臣再也不会回嘴。您能不能......给他们......好好说说,别打我......六哥......和八弟。额娘说......儿臣......就这么两个会......护着......我的......兄弟。万一他们......”
弘暇磕磕绊绊地每蹦出一个字,站在大殿上的人气势就弱下一分。
说实话,当他们见到自家孩子的惨状时,存了集体上书,逼皇上惩罚三位阿哥的心思。
只是现在看到六阿哥和八阿哥脸上的伤势后,他们心虚得面上发烫。
六阿哥的黑紫的嘴肿胀得都快合不上,而八阿哥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头的眼睛。
连三阿哥那样的平庸之辈,皇上都疼了多年,更何况还是读书习武都样样拔尖儿的六阿哥。
这回家里的崽子算是捅到了马蜂窝,弄不好他们也会遭到皇上的训斥。
果不其然,皇上让苏培盛送孩子们回尚书房读书。
随后不善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朕查到有一批反贼潜入了京城,不知诸位可有听说此事?亦或是你们某些人也参与了其中,这才在新年伊始就派家中的后辈对朕还未长成的儿子下毒手!”
皇上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龙椅上。
“微臣惶恐,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明查!”
几位本想倚老卖老的王爷率先跪倒在地。
当今皇上多疑,尤其在意子嗣,若是真以为他们同反贼有所勾连,那午门那块地儿就是他们的归宿。
刚才是他们想当然了,先帝可能会顾及亲情,但眼前的这位龙椅上的皇上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
“明查?你们都放纵后辈伤害朕的儿子,还要朕如何明察.....”
怒气上头的皇上从第一个开始训斥,结合暗卫查到的东西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
小半个时辰后,一群肃着脸踏入养心殿的宗亲个个灰头土脸地出了门。
后来几日,陆陆续续有宗亲上折子告假。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咸福宫的敬贵妃将儿子送走后,就带着含珠前往了就近的藏书楼。
她婉拒了殷勤帮着找书的小太监,领着含珠在书架中穿梭。
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一本关于汉朝的史书。
敬贵妃让含珠替她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她快速地翻阅着书籍。
还真如皇贵妃所说,被她找到了能消除她心病的法子。
“汉高祖薨,吕后......薄姬随子恒前往代国......”
敬贵妃在心中默默的念着,皇贵妃的意思会不会是以后能让她跟着弘暇出宫?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越来越觉得皇贵妃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敬贵妃将史书放回原处,挑选了几本外间难寻的棋谱,便一脸平静地领着含珠回宫。
夜深人静时,宝鹊将一块卷起来的素净帕子递到安陵容面前。
“主子,这是咸福宫的含珠送来的,留话说敬贵妃让您亲自察看。”
安陵容用手指碰了一下帕子的边缘,发现没有问题后,示意宝鹊将帕子展开。
帕中躺着一株形似竹叶的枯草,仔细辨认后,安陵容轻声笑出。
敬贵妃这是来表忠心的。
她送来的是荩草,《诗经》中有云“王之荩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