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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终退到了云泽的身前,巨大的建木生长起来,将整座神殿都包裹了起来。

“本来,吃掉你算是我的计划之一,”混沌那张没有脸的面部转向下面的人群,直直的盯着云泽:“没想到祂对你还真是好啊——”

就算混沌没有眼睛,云泽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

“是啊,”云泽手里的转了转已经变成棍子的长鞭,笑了一下:“不像你,走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不是吗?”

混沌的脸都扭曲了,看起来真的很在意这一点。

也是,同样都是从天地之间诞生的生灵,凭什么他云泽就是什么上古青龙,什么集天地之精享有无上荣光,而他混沌却只能满身泥泞人人喊打?

混沌发出一声冷笑:“没关系,受欢迎有什么用吗?”

“云泽,来人间这么久,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混沌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响起,打在他身上的攻击全被他轻松地化解:“我为什么能比万年前更强大了,当然是因为人族才是最适合我的养料啊……”

混沌猛地伸手,掐住了梁修的灵剑,看都没看一眼反手就扔了出去:“你们杀不死我的,此间滋味,好极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无数黑色的雾气升腾而起,巨大的冲击让整座大殿震动了两下,最终不堪重负地塌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滔天的黑色雾气弥漫出来,遮天蔽日,将傍晚的最后一丝余温吞入肚子里。

整个天空全都暗沉了下来。

世界一秒陷入黑暗。

浓烈的污秽之气呛地人头疼,云泽掐了掐手心,心里有一股暴虐升腾而起:“这东西会激发心里的阴暗面,封闭感知……”

“晚了……”

混沌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处处都是混沌:“现在整个管理局最精英的力量都在这里了,只要你们死了,天底下便再无可以制衡我之人……”

“都去,死吧。”

混沌身上的气息本就集合了贪嗔痴诸恶之罪,普通人沾染上一点都会变成疯子,更别说他们这些处在风暴中心的人。

在浓稠地几乎看不清一点事物的浓雾里,有几道光微弱地亮起,云泽、陆终、陶铁、丹朱等人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将他们几人护在这个光罩之下。

但是雾太浓了,这一点点的星光实在是微不足道。

“没想到,混沌居然已经这么强了……”赵澜整个人都化成了麒麟原形,身上闪烁着金光。

“屁话,”饕餮咬着牙,也化成了一只漆黑的凶兽样子:“万年前天地之间,神魔妖巫加起来才几个人,连一个山城省都没有,现在多少人,快一百亿了……”

一个人的恶念不足为奇,万人的恶念为祸一方……

而无论往前数多少年,这颗星球上都从来没有过这样多的生命。

这么多人产生的恶念想都不敢想,看看混沌如今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程度便可以得知,他究竟是对自己的实力多么自信。

自信到他从幕后走了出来,跟他们硬刚。

“不行,他的秽气已经扩散到外面了,如果不能杀了他,外面还有那么多的普通人……”

是啊,外面还有那样多的人,山城的外面还有其他城市,还有一整个中国,中国的外面还有数不清的国家。

要是他们制不住混沌,世间将会起多少灾祸是想都不敢想的。

云泽眉心的金光一闪,漆黑如墨的九天之上,雷声滚滚,紫色的雷电劈开黑色的屏障,激起来了一连串的火花。

“火……”

云泽看到被雷电带起来的火光烧掉的一缕秽气,猛地大喊:“用火,用火……”

听闻此言,丹朱直接跃上半空,化身成为巨大的凤凰,那一双羽翼带着七彩的光辉,一张口就是数丈高的凤凰真火。

秽气确实被逼退了半分,但是很快又卷土重来。

丹朱又是一口真火吐出去,对着下面大喊:“不行,我的火还差一点。”

“我来,”云泽抬手,掌心是一簇青色的火焰,微微跳动着,在触碰到秽气的同时猛地大涨起来,一口气烧退了百米的秽气。

“真的有用……”

众人的惊喜还没有落下,就看见云泽猛地白了脸色,往后退了半步,唇边还溢出了一缕血丝。

陆终揽住他的腰:“怎么了?不能烧?还有气脉跟他连着吗?”

云泽靠着背后的胸膛大口喘气:“不,这是我的精火,这一滴就是我五百年的修为……”

以前他的火烧完了还能收回去,但是现在放出去的这些,似乎是与混沌的一部分同归于尽了。

而漫天遍野的秽气,眨眼之间就蔓延到了山脚下的城镇。

云泽的火,烧不完这么多。

“哎呦——”

一旁,秦源猛地大叫一声,身上一阵金光噼里啪啦地亮起来,就像是——着火了一样。

云泽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刚刚怎么了?”

秦源摇头:“刚刚有一团黑气想要捆住我,但是被烧掉了……”

陆终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突然笑了:“我知道了。”

他还没动,云泽猛地拉住了他的手。力气之大,陆终被他拉的后退半步,然后垂下脑袋,两个人对视。

云泽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那张俊俏的脸紧紧绷着,惨白的唇还沾着鲜血。

“你知道的,”陆终轻轻说着,然后就想掰开云泽握住自己的手。

云泽的手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能听到陆终那只手被捏地咯咯作响。

陶铁看了看秦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看向陆终:“不至于吧……”

“还有别的办法吗?”陆终看向众人。

“封……封印,封印呢?”梁修结结巴巴地说。

“没用的,”云泽嗓子有些沙哑:“没有封印能够封住混沌这种恶念,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生灵,那他就无时无刻不存在于天地之间……我们只能,一遍一遍的,削减他,重创他,然后在他下一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做好准备……”

一遍遍地循环,一遍遍地往复,混沌不死不灭,这是一场打不赢的仗。

陆终看了看已经被淹没了一半的城市,在山上往下看去,只能看到秽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外面扩散。

他听不见城市里的声音,闭上眼睛却能想象得出,往日里和善的普通人们,此时双眼通红地自相残杀。

混沌会放大人心中所有的阴暗面,就连他们这种上古大妖都难以幸免,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现在有一个机会,”陆终的声音淡淡地:“或许我们可以前所未有地重伤他……”

“陆终!”云泽喊了他一声。

陆终看向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样的氛围,大家多少都感觉出不对劲来了。一股悲凉的氛围笼罩在这微弱的光罩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悲怆的表情,纠结的、愤怒的、无措的……

陆终的眼神十分平静,就像是寻常的午后,他要起身去给云泽做一碗冰酥酪一样。

陆终摸摸云泽的头发,手指顺着发丝滑到耳后,然后是眼睛、鼻子、嘴巴……

他在描摹爱人的轮廓。

云泽抬手,死死捏住了他的手。

出发之前,陶铁曾经找过他一次,询问他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云泽摇头,他的伤,好不了了的。要是能好,这几千年的时光哪一年都能好,唯独不可能是现在。

陶铁说:“那你现在这个状态,要怎么打赢这一场?”

云泽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轻飘飘地说:“怎么打?拿命打。”

他从来都不会轻敌,也做好了随时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陶铁的余光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人影,又看向云泽:“那陆终呢?你让他怎么办?”

他一个人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等待了那样久。他不敢沉睡,不敢松懈。身为可通天贯地的神木,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灵之一。就算这样,他依旧不敢有一丝懈怠。天下好事,他已然做尽,只为求一人平安。

云泽并不知道门口有人,他只是看着窗外,低头吻了一下腕上的红绳:“爱不会让我怕死,爱只会让我更加坚定。”

我爱你,也爱这世间。所以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所爱义无反顾,万死不辞!

……

如今,地位调转,云泽才发现那那样一句请轻飘飘的“爱不会让我害怕只会让我坚定”是多么的沉重。

陆终用指腹擦掉云泽眼角的一滴泪,重复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爱不会让我怕死,爱只会让我义无反顾。”

无论是对云泽的爱,还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脚下土地上生灵的爱。

陆终:“一起吧。”

云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但是胸膛里的那颗心好像又不跳了。他被陆终牵着手,一步步地走出了光罩。

原本五彩斑斓的光罩一下子就少了两个颜色,变得更加黯淡。

路过秦源的身边的时候,秦源下意识地抓住了云泽的袖子:“哥……”

云泽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随着那一截布料被抽走,秦源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在一点点地流失。是痛,是难过,是他无知无觉下流出来的眼泪。

陶铁一把抓过秦源的肩膀,把他拉了回来,秦源回头对上那双黝黑的冰凉的兽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陶铁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把他扒拉到自己身后:“秦源,好好活。”

秦源呆愣愣地被众人围在中间,看着云泽和陆终的身影在黑雾里逐渐变得模糊,变得若隐若现,直到……消失。

他张了张嘴巴,他想说“不”,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不。四肢在发烫,秦源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冲动,他觉得……走在大雾里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伸手不见五指地黑雾里,陆终和云泽的身上都泛着浅浅的光,将两个人映照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就这里吧,”陆终停下脚步。

下一秒,大地震动,数不清地青紫色枝丫破土而出,陆终的双腿牢牢地踩在地上,也逐渐变成青紫的树干。

无数地根系遒劲有力地扎根于脚下的土地,迅速地蔓延出去,树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建木, 传说中的登天梯,通天之路,上能达天庭之木。

这也是云泽第一次看到成熟后的建木本体,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之前怎么求着陆终把本体放出来让他看一眼,陆终都不肯,现在到底是知道为什么了。

云泽走近,手轻轻抚上那粗糙的树皮,指尖划过的地方,是一个个的名字。

云泽。

陆终在自己的身上刻满了他的名字,就怕自己有一天会将那条迟迟不肯回家的小青龙忘记了。

建木是那样的粗壮、高大,云泽立在树下,抬头看去,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的名字。

一场无声地告白。

两根树枝垂下来,揽住了云泽的腰身,轻轻地抚摸着云泽的脸,为他拭去眼泪。

“云泽……”

陆终的声音在耳边,但是他本人却变成了面前这棵巨大的树,他树枝上的叶片轻轻响动着,似乎是在安慰在树下落泪的人。

“云泽……”他又喊了一声。

云泽:“嗯。”

陆终:“别哭。打完这一场,回家睡个好觉。”

一簇青色的火在云泽掌心亮起,在即将靠近建木的时候,他突然崩溃,想撤回手来:“不行,陆终,不行……”

“你可以的。”

云泽的视线已经不是很清楚了:“我的火,很疼的,真的很疼。”

陆终:“我不怕。”

云泽一巴掌拍在了树干上:“我怕,我是说我怕!!!”

眼泪甩在建木身上,滚烫至极。

陆终想说,再疼,哪有你的眼泪滴在我身上的时候疼呢?

“小青龙最勇敢了,不怕……”两根树枝幻化成人类的手臂,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云泽手里的火掉落,噌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遮天蔽日般,将被秽气污染地世界破开了一道口子。

混沌怕天地灵火,他还怕功德之力。

而今天下,要说谁一身纯正的功德,除了那个当了好几世善人的大傻子,就只剩下了陆终一个。

他自诞生起,就一直功德加身。成千上万年,福泽深厚。

烧了那个功德身能管得了几时,烧了他这个巨大的功德载体,混沌就会被完全烧散。

他的自我意识,他身体里的本核,全都会被烧毁。

相当于是把他打回了受精卵,重新来过。而这当中,又需要要有多少个万年才能重新长起来呢?不知道,反正足够后人做好准备了。

密密麻麻的树枝团成了一个笼子,将陆终的虚影和云泽罩在其中。青色的火舌舔舐着建木发出比太阳还要璀璨的金光,将他自己灼烧,也将混沌灼烧。

混沌的惨叫声和谩骂声传出二里地去,他想逃走,但是外面有巨大的阵法,有无数的修士,有无数人坚定的信念……还有陆终那似乎永远都用不完的功德之力。

这些东西有的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说不定但凡少了哪一个,混沌就可以逃走。

但是,偏偏就是一个都不少!

在燃烧的巨大火球之外,众人的脸上光影明暗交替,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大火。

被熊熊火焰烧掉了的,是最中间那一团蠕动的黑色秽气,还有他们的战友、同事、朋友和……爱人。

火焰之中,陆终的虚影环住云泽的腰身,抱住那颤抖不止的躯体,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和后背,听着心上之人那无声的悲鸣。

“云泽……”

“嗯。”

“……”陆终那句“现在该换你来等我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云泽似乎是听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轻轻应了下来:“嗯。”

“可以,喊我的名字吗?”

“陆终……”

“不是这个。”

“小木头……”

“嗯,我在。”

“小木头……”

“我在。”

“小木头!”

“……我在……”

……

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这里。烧到最后,陶铁不得不带着人从山上撤离,同时在山下布下了层层结界。

混沌为了逃走,收缩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想要与这场大火厮杀。

直到最后一捧建木在云泽的手心里被烧成灰烬,风一吹,将周围被烧得焦黑的土高高吹起,化作满天星消散在了空中。

而当初陆终化身建木的地方,那座大山中间,被烧出来了一个巨大的百米宽的大坑。

在火焰熄灭的下一秒,无数人朝着巨坑跑去。

秦源几乎是滚下去的,他拖着两条软得跟面条一样的腿,在坑底的黑灰里到处翻找着。

坑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谁也没有说话,用双手一遍遍地寻找着什么。

最终,秦源在坑最深的地方,找到了躺在坑底的云泽。

他抖着手不敢去碰云泽,只能蹲下来轻轻地喊:“哥……”

云泽紧闭着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两下,随即睁开了眼睛。

青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那样的清醒和平静。

陶铁、丹朱、常印、赵澜、九尾、金澄阳、宋云……等等无数人围了周围,关心的话再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要说什么呢?

说,我们赢了。

说,请你节哀。

说,谢谢你辛苦了……

他们什么也说不出口。

……

半晌,云泽在秦源的搀扶下站起来,开口说话了:“谁,带证物袋了?”

被烟火呛过的嗓子格外沙哑,也许是曾撕心裂肺地哭过吧。

常印递过去一个透明的证物袋,云泽接过来,把一直握成拳头的右手伸进去,然后张开。

一捧灰白色的尘土从他掌心里簌簌落下,静静地无声无息地躺在证物袋里。

这是,陆终留下的,全部。

云泽把袋子收起来,放到了大衣靠近心脏位置的口袋里。

仰起头来,天边又是一个日暮,金黄色的夕阳坠了地平线上,散发着今天最后的余温。

云泽眯了眯眼睛,说。

“我要回家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