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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寂静春夜,数里之外的宫城却是好一番富贵繁华景。

雍和殿。

宫乐声声,烛亭林立。

自宝座往下分设两列席位长案,无数珍馐美食,琼浆玉液堆砌其上。

朝中位至高官厚爵的大臣们推杯换盏,谈笑晏晏。

黄门侍女,宦官近臣伺候在旁,俯首低眉莫敢造次。

今夜本就是为沈大都督夺回通州,击退贼寇设下的庆功宴,故而沈修妄自然坐于皇帝右手边下方首席。

赵镇的太子身份天然尊贵,坐于皇帝左手边首席之位。

五皇子、六皇子向来不受宠,母妃地位也不高,唯唯坐于太子之下。

圣人年过五十,鬓发染霜,一对剑眉之下漆目炯炯有神。

不怒自威。

多饮几杯后难免开怀,酒气倒遮去不少帝王威赫。

他单手执杯,看向下方的沈修妄,扬声朗笑:“行之啊,寡人敬你一杯。”

年轻都督端起酒杯,泰而不骄:“微臣不敢,多谢陛下。”

有圣人夸赞在前,惯会见风使舵的大臣们接连向沈都督敬酒。

沈修妄一时间左右逢源,饮了不少。

圣人又看向杨丞相,话中有话:“仲怀,行之星夜回京,负着伤救下你家庶子,可得多敬他一杯酒才是。”

坐于对面的杨丞相暗地里恨得牙根痒痒。

沈修妄因为一个妓子,竟敢断了谦儿的命根子!

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在府中寻死觅活,打杀下人。

关起门来相府中祥和万分,其实内里早已闹得鸡犬不宁。

偏生又不能翻出一个字来。

通州渠县,按理说早已清理干净。

也不知沈修妄他是真拿住什么把柄,还是捕风捉影诈他一诈。

可他毕竟走了这一遭。

杨丞相不敢因为杨谦而赌上大业,若真误了太子殿下的事,那便是毁去杨氏满门。

十个庶子也填补不上。

太子赵镇状若无事般扫他一眼,与身旁的太子妃夹菜,恩爱有余。

仅一瞬,愤恨吞入肚中,杨丞相富态的双下巴抖了一下,扯开笑容。

“陛下提点极是,老臣贪饮几杯,头昏眼花怠慢了大都督,该罚该罚。”

他执杯起身,看向沈修妄,满脸端重笑意:“沈都督,多谢你出手救下犬子,老臣铭感于心。”

沈修妄忍不住鼻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嗤音,隔空举杯,道:“丞相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杨丞相笑意不减:“待犬子痊愈后必将携重礼登门道谢,都督请。”

沈修妄仰头一饮而尽,懒得再同他假模假式的交锋。

数位绝色舞姬涌入殿内,一时间歌舞升平,宴至高潮。

沈修妄手肘支于案上,大掌撑着额角,略微抬眸瞧了两眼,兴致缺缺。

美则美矣,有形无神。

往常觉得宫里的舞姬已数上乘,现下竟不由想到那道折腰惊鸿的身影。

他懒懒收回视线,恰巧瞥过对面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同饮的画面。

眸色冷冷。

嗬,无趣。

沈修妄索性起身向皇帝和皇后告醉,出去殿外散散酒气。

当今皇后乃是继后,亲生的四皇子与沈修妄情同手足。

如今四皇子陪太后南下礼佛游春尚未回京,她瞧着沈修妄也欢喜。

指着四个得力内监吩咐道:“你们好生伺候都督,若是醉着了,叫风扑着了,可等罚!”

“嗻。”

翩翩少年自行离席,自然有人忍不住余光追随。

徐云舒今夜耐着性子陪在太子身侧,心里却猫抓似的。

再赏一支舞,便悄然抬眼示意近身伺候的宫女。

沈修妄自幼常入宫,宫里的每条明道小道门儿清。

出了雍和殿后便遣散随同的太监,自顾自往御河柳堤旁走去。

此刻月明星稀,新柳依依,浓绿不甚,也自有一番风情惬意。

他少时便喜欢来这处。

玉石桥下别有洞天,公子倚栏独坐赏流水,指尖捏着几片薄石子儿。

轻巧甩出去,能在湖面接连飞出十几个漩儿。

幼时沈修妄是孩子王,每每夺魁,皇子们时常输得哇哇哭。

那时候,可没有如今这些明争暗斗。

他接连掷出好几片薄石子儿,无论在水面飞出多远,终究会“咚”的一声没入湖底。

不过片刻湖面又恢复如常。

就像当年溺死的九皇子,死便死了,掀不起半分波澜。

沈修妄如墨的眸子盯着深水沉思许久。

而后抬手拍掉掌心浮尘,打算返回殿中告退出宫。

一个人待着委实没趣,府里倒是有个伶牙俐齿的可以逗逗。

方才席间有道鲜花饼内造甚好,花朝节那夜她吃完一整盘玫瑰饼,想来是喜欢的。

那便顺手带一碟回去喂喂“猫儿”。

如此这般思量,沈都督唇角勾起,缓缓转身。

从碎石小径走来一位女子,身形纤瘦,手提绢灯,清秀楚楚的脸庞逐渐明晰。

沈修妄脚步顿住,眸光微凝。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徐云舒走到近前,放下绢灯,朝他莞尔一笑:“行之哥哥,我就知道你在此处。”

“上月花朝节,不慎撞断你的画舫栏杆,终究想寻个机会致歉一番。”

沈修妄错开两人相对而立的身形,往后撤开半步,淡声道:“无妨,太子妃不必介怀。”

徐云舒如鲠在喉。

他唤她太子妃,定是恼了她嫁给太子一事。

她声音哽咽,低声细语:“行之哥哥,你别不理我。”

“千错万错都是舒儿的错,若我当初以命相抗,誓死不嫁,行之哥哥如今也不会对我如此避之不及。”

闻言,沈修妄忍不住皱起眉头。

“徐云舒,你如今已为太子妃,在其位谋其职,可别脑袋发昏说胡话。”

这番冷情,叫徐云舒始料不及,她错愕半晌,眸中蓄满泪水。

数年前沈徐两家曾交好,父母间便生了结亲的意图。

沈父定制了两枚如意佩,两个孩子各持一枚,约定待小姐及笄,公子及冠,便成其好事。

那时沈修妄才三四岁,徐云舒也不过是抱在襁褓之中。

他只当多了个妹妹。

再后来长大些,两人青梅竹马的名头越发传开。

彼时,沈修妄十三四岁,少年心性,鲜衣怒马恣意横行,心中哪里装得什么情爱之事。

他对徐云舒,至多是不讨厌。

后来沈父战败身死沙场,沈修妄毅然远赴邕城。

沈家岌岌可危之际,徐夫人却拿着如意佩上门退还。

两家关系至此一落千丈。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沈家独木难支,徐家却青云直上。

徐云舒嫁入东宫,便意味着徐氏一族彻底背弃当年沈徐两家的政局盟约,忠君事主变为夺嫡站队。

背叛二字,已成实质。

沈修妄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悦:“往后别再私下见面,于礼不合。”

徐云舒一时没忍住,热泪夺眶而出,簌簌往下落。

入心十几年的人,她怎么可能忘怀。

明明,他也曾唤她一声云舒妹妹,也曾对她笑脸相待。

徐云舒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

“行之哥哥——”

沈修妄心头极不舒服,抬手抽出宽袖,一字一句道:“太子妃,请自重。”

他拔腿径直离开,走出几步后,略一驻足。

徐云舒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看他忽的停住,还以为他终是舍不得,也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结果只听男子冷声道:“若是当年你母亲不上门退玉佩,我回京后也是要登门取回的。”

春夜一道雷,平地落于耳畔。

徐云舒一个踉跄,失神落魄,险些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