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夕再回来已是天黑,可依旧毫无所获,没人见过那两个孩子。
可走进住处,却又被满地狼藉看愣了,后进来的顺子更是惊异地喊了一声。
“你们回来了。”
成老板从旁侧走出来,对这满地的狼藉似乎并不震惊,只是沉默下来静静看着。
“我们走后,有人来闹事?”夏怀夕猜测问道。
成老板点点头。
“江川柏他们呢?”总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吧?
“哦,江老弟和阿峰也出去打听孩子消息了,就跟你前后脚。”成老板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得出来,“然后就有一群人强闯进来跟我要说法。”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似是觉得可笑,缓缓扶起桌椅,道:“说是我的老客人叫他们来的,因为我卖假货,人来了一屋子,还把小郭和阿丘给打伤了。”
说完又笑了一声。
“我老成是有那么几个老顾客,但人可都精着,毕竟到我这儿买石头,每一笔可都不是小数目,说我坑人多挣了点我认,给老客户假货,我可不认。”
夏怀夕抿了抿嘴角,大约猜到了什么。
正准备去看看那两个受伤的人,门口传来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江川柏回来了。
已经拐进去的人又退出来,紧盯他问道:“打听到了吗?”
她紧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充满疲倦无神的眼睛,在这一刻突然亮了起来。
江川柏收回对屋子的讶异,转而看向她,没有忽略她脸上的急迫紧张,微微点头走来。
“我们找到那个公共汽车售票员,她对那个女人印象很深,说法和那个大嫂一样,自称是当地新来的老师,不过,她听到那女人说自己姓苏,还跟孩子们说认识你,夏医生。”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怀夕错愕的脸上。
这话一般都是人贩子的常规套路,可偏偏她还能说出夏怀夕的姓氏和工作,这就很难不细细想这话了。
难不成,还是找夏怀夕看过病的熟人?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根据对女人的描述,夏怀夕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这些年来自己接触过的病人。
就在夏怀夕准备深陷回忆找人时,江川柏打断了她。
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写稿纸,上面画的便是那姓苏的女人。
“那个大嫂的话我听不懂,这是按照售票员描述画的,你看看,认不认识。”
夏怀夕根本顾不上他什么时候还学会了这本事,赶紧接来看。
画像不如专业的那般特别详细,却还是给夏怀夕一种熟悉感。
打眼看去有些陌生,可单看五官,却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成老板凑过来看了一眼画像,点点头道:“既然有画像那就好办,给我一份,我明天找街上那些小子们问问,整天扎堆儿四处闹腾,没准儿有认识的。”
江川柏眼眸从对面移开,冲成老板微微点头。
其他人见夏怀夕盯着画像看半天也没出声,心里默认估计是认不出来。
刚把屋子狼藉收拾好,夏怀夕终于在大脑中对上账了。
“她叫苏招娣,在我还没去首都上大学前,跟他们一家有点牵扯,她妹妹苏盼娣算是我的病人吧。”
再提起苏盼娣这个可怜姑娘,江川柏也是一愣。
三年前小镇的种种回忆,如流水般在夏怀夕和江川柏俩人的眼前缓缓流过。
说起来十分复杂,那段日子,怎么又快又慢的......
饭桌上,夏怀夕说起了自己与苏家的过往,帮不受重视的小女儿提供手术机会,将贪污的父亲送进监狱,与母亲的不对付,以及......拒绝盼娣给她姐姐解决腹中胎儿的请求。
“除了是这苏家夫妻俩自作自受,嫂子你顺手推了一把外,好像也没什么对不起他们一家的吧?”
小郭在上过药休息过后,就嚷着要上桌吃饭,哪怕每吃一口,他都忍不住要缓缓嘴唇上传来的刺痛。
这话说完,他下意识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立马被汤汁里的咸辣所刺激,疼得直逼出眼泪。
顺子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发笑,好心给端来一杯水后,接话道:
“那是你觉得,说不定在那女人眼里,夏老板就是害她一家落魄的人呢?”
人刚在板凳上坐稳,身上就传来一股莫名的寒意,抬头一看正对上江川柏那冷得不能再冷的凝视。
夏怀夕没说话,因为她也不确定苏招娣是怎么想的,是真借机报复绑架了两个孩子,还是暂时收留。
被戳了半天的白米饭上突然被放进一块肉。
江川柏的声音在旁侧低沉响起,“把饭吃了,才有力气去接孩子。”
掀起眼皮去看,男人依旧端端正正捧着碗安静吃饭,神情冷静自如,眼眸沉沉不知是在想什么。
仿佛那番话是夏怀夕自己幻想出来的。
......
“让你们跑!这里有吃有喝的还不满足,再跑我就砍断你们的脚,卖给那几个要饭的给他们当儿子......”
打骂声混着孩子的哭声从小房子里传出,吓得隔壁房间里的孩子们瑟瑟发抖,偷偷哭泣。
院子里,苏招娣端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看着书,喝着茶,对屋里传来的动静视若无睹,仿若这中间隔了一道厚厚的隐形隔音墙。
散着长发的衬衫男人缓步走来,冷眼瞥了一眼闹腾的房子,最后在苏招娣桌对面坐下。
不知从哪儿来的晚风忽而吹过,撩起男人长发遮盖下的半张脸,露出被火舌撩烫后的疤痕。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动静终于小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狼尾肌肉男,停在桌边。
道:“魏哥,苏姐,都绑起来了,饿个几顿应该就彻底老实了。”
苏招娣点点头起身,对上肌肉男的眼睛,笑问道:“你打孩子了?”
肌肉男一愣,反应过来解释道:“大的那个狠一点,小的那个就打了几巴掌,但也就他最会哭,大的愣是一声也不吭......”
啪——
一记巴掌从天而降,从肌肉男粗糙带肉的脸上重重扫过。
现场陷入异常诡异的安静之中。
苏招娣神态自若,吊起嘴角又是一笑,柔声缓缓道:“我不是说了,那两个我要当儿子。”
肌肉男垂着眼皮看地面,沉默片刻松开握紧的拳头,低声认错,“对不起,苏姐,是我下手重了,下次我一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