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学子闻言,不怒反笑,沉声道:
“也好,既然你自己非要与我作对,便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贫游,公孙审以拳掌本领立足,如今断他一臂,他便没有了同时抵挡你我二人的本事。这是他主动求死,你切不可徇私留情!”
贫游书生则连忙将病鸿儒扶起,闻言眉头微蹙,说道:
“少痴(疯学子之名),成熙(病鸿儒之名)受伤不轻,还有剧毒未解,若是拖得久了,势必有性命之忧。还是先将他送到...”
“尚有其他逸风书院的弟子在此,何须你我来操心此事?”疯学子冷笑道:“若是放跑了审大公子,到时候蛊阙君归来,你我就唯有亡命天涯了!”
“是非缓急,你看不清楚么!”
“可是...”
“只因我伤了右臂便敢如此藐视于我,你们还真是自信啊!”
公孙审抖了抖衣袖,左手摊开比在身前,一身毒罡流转愈演愈烈,凶厉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得一众儒生心惊胆颤。
除却贫、疯、病、丑四人在青蛇毒霾面前有一战之力,其余的儒子只能勉强抵抗毒雾的侵蚀,根本无法与审公子交手,这所谓的包围圈不过是一个笑话!
面对由青蛇毒体这种特殊体质,配合天命神通和天命兵器的加持,藉由长春玉蛊功催化而出的毒雾,即便这些人早早备下解毒丸作为应对,也无法彻底化解这剧毒的侵害。
不如说,堵截一位毒道修士,本身便是一种失智!
公孙审面露笑意,洁白整齐的牙齿紧紧交接,莫名的透出了几分森然:“本公子在此,谁敢来送离病鸿儒,谁就先死!”
“虚张声势!”疯学子面色一沉,随后喊道:“有我与贫游在此,鸿风书院的师弟尽可出手,送成熙离开!”
“你等大可以试试!”
公孙审舔了舔嘴角,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众人中央,灵识铺开,笼罩住周边所有的儒道学子,霎时间这些人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浮上心头,身体不自觉有些打颤,仿佛他们才是被围捕待宰的猎物!
“快来人,快来人啊!”病鸿儒已经顾不上斯文,躺在贫游书生的怀中痛呼:“王师弟,陈师弟!快送我离开这里!”
病鸿儒素来风流倜傥,很是爱惜自己的相貌,也正因如此,此刻才如此癫狂。
冥灵青毒仍在他的脸上肆虐,已经腐蚀掉他大半张脸,甚至连伤口深处露出的白骨也逐渐染成了诡异的青灰色,一张面目狰狞如鬼,哪还有半分风流模样?
然而无论他的嚎叫声如何惨烈、如何悚人耳目,那一众儒子中归属鸿风书院的弟子却还是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都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公孙审,眼神中满是惊恐!
“一帮废物!”疯学子眼见众人那微微发颤的腿脚,忍不住怒骂一声,呵斥道:“这点胆量都没有,要你们这些蠢材何用!”
“少痴,还是由我来吧。”贫游书生扶着病鸿儒站起身来,无奈道:“我去安置成熙,料想公孙审也拦不下我。”
疯学子闻言一愣,面色阴沉下来,双眼左右乱转,良久也没有应承贫游的话。
“哈哈哈哈哈!”公孙审忽然鼓起掌来,大笑道:“贫游书生何必问他,他不敢!”
“若是由你或者疯学子护持他离开,我自然拦之不住,但留下的那人,也决计拦不住我!他岂愿为了别人赌命?”
“荒谬!”贫游书生荡开衣袖,笃定的驳斥道:“以我的脚力,只需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往返悬壶堂,疯师兄只需以一己之力挡你片刻,等到我归来时便是手到擒来!”
说罢,他便作势欲走,却被一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拦停下来。
“师兄?”贫游书生面色一冷,转过头来看着身侧的疯学子,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你到底什么意思?”
“贫游,若是放走了公孙审,不只是成熙,此地一众学子包括你我在内,都有身死之虞!”疯学子目光烁烁,肃声道:“对付他,容不得丝毫风险!”
“那成熙呢,他——”贫游闻言一惊,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疯学子面上的冷漠,顿时感到透心的凉意,不自觉便住了嘴,旋即便陷入沉默。
“贫游,贫游!”病鸿儒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无法注意到怪异的氛围,只听见了贫游书生反驳公孙审的说辞,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催道:“既然如此,何不赶快送我离开?”
然而却无人理会他,整个明运池上一片静寂,连远处君欣悦的清叱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快啊,师兄还在等什么?”他不明所以,慌忙握住贫游书生的衣角,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质问之意。
贫游书生面露不忍,索性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发觉自己仍旧无人搭理的病鸿儒终于歇斯底里起来,高声道:
“我好疼啊,我已经受不了了!顾贫游,白少痴!”
“病鸿儒,我的冥灵青毒毒性剧烈,你若再得不到医治,必然会死在这里。”公孙审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哂笑道:“你已经是疯学子的弃子,谁也指望不上!”
他拱起手来,佯作恭敬,朗声道:“病鸿儒果然高风亮节,为了成全师弟、好友,愿意以性命为代价!料想等到疯学子、贫游书生依仗我公孙家的心法登顶人间之时,必然会为你多斟几杯土酒!”
“疯学子!”病鸿儒闻言,不可置信的望向疯学子,戾喝道:“你我志同道合,结交多年,你还曾拜我为兄——”
“正因为你是我的兄长,何不为我献上心力?”疯学子眉头一挑,索性不再虚以委蛇,冷冰冰的说道:“成熙,有一句话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你教给我的。”
“我教给你的,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病鸿儒终于认清了现状,感到心凉不已,忽得大笑不止,笑声呕哑如哭,悲呛哀绝,让人不忍听闻。
“土鸡瓦犬,令人发笑。”
公孙审目光扫过一众面如死灰、无动于衷的儒家才子,只觉得讽刺至极。他虽想继续看一看这出好戏,却决不能误了夜君邪,因而不再静立,踱着步子走向疯学子。
而面对他的缓步靠近,疯学子也不知其欲何为,只是时时戒备,随时准备应对他的毒掌神通。
而就在审公子走到他面前时,却没有施展神通,而是定住跟脚,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
“病鸿儒,若你能跑得了,本公子绝不追你。”
听到这话,疯学子愣了一瞬,旋即脸色剧变,连忙朝着贫游书生靠拢,却被面前的公孙审拦住,只得惊呼道:“贫游小心!”
“小心?”贫游书生眼见公孙审立在疯学子面前,离自己尚有数步之遥,有些不明所以的道:“你让我小心什么,我这——啊!”
他还未说完,便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低下头时,才看见一只病秽纠缠的手已经切入了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液瀑布般流下。
“成——熙——”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阴冷的病鸿儒,一口污血涌上喉口,旋即便失了气力,只是因为那只贯穿胸口的手作为支撑,才没有直接倒下。
病秽缠身,五衰交加,病鸿儒正是因为这衰运横生的特殊罡气,才得名立足。
然而这却是贫游书生第一次,尝到衰病罡气的厉害。
面对贫游书生那刺痛又逐渐暗淡的眼神,病鸿儒却恍若无睹,转而探手取走他腰间的储物袋,旋即手臂再次发力,灵罡轰鸣,直接将他的胸膛炸开,衣衫上溅满鲜血,这才抽回手臂,一边寒声道:
“审公子说话算话?”
“我不是你,你大可放心。”公孙审一边身形一展,将满脸焦急的疯学子死死压制,一边平静的说道:“你这次离开,不要让我再次碰到,我便当你不曾来过。”
“多谢公子。”病鸿儒闻言,急忙遁入净毒池,用池水冲洗脸庞,旋即朝着池外全速离去,只留下一句悠悠的呼喊。
“呵。”公孙审面露嘲讽,只当自己不曾听见。
“严成熙,你混蛋!”
而面对情景的幡然变化,疯学子再也无法保持镇静,发疯一般的朝着公孙审施展神通,暴风骤雨般的攻势此起彼伏,却始终奈何不了他,连连怒骂道:
“特么的还不快送贫游去医治!其余人快快结阵,助我一臂之力!”
“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等什么呢!快呀!”
然而听到疯学子的命令,那帮儒子面面相觑,身在审公子的毒霾之中,始终不敢有所作为。直到其中一人吓破了胆,转过头去飞快逃离了书源池——
“疯学子、贫游书生、病鸿儒三人一起上都没能战胜审公子,我们怎么会是对手?”
“这趟浑水,我就不该参与!悔时晚矣,悔时晚矣呀!”
“刚刚审公子说不要让他再次遇见,就当没有来过,我们也赶快跑吧!”
“那是对病鸿儒说的...”
“即便审公子有心计较,咱们这些人名微言轻,他还能个个认得?跑跑跑!”
“不错,离开这里,隐姓埋名,总好过现在就死!”
很快,原本成群结队的儒生才子们便几乎散了个干净,到最后,连那几位主动去搀扶贫游书生的儒子也意动不止,最终还是抛下贫游,各自亡命去了。
“你们——”
疯学子愈发惶恐,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他的本领本就不如公孙审,此刻众叛亲离,顿时失了战意,只得且战且退,却忘了身后就是揽圣楼。
宝楼在后,审公子在前,不消片刻,他便被彻底堵在楼前,再没有脱身的机会。
“审公子...”眼见君欣悦赶到公孙审身边,疯学子彻底绝望,全身抖若筛糠,不再出手抵抗。
他眼见审公子也没有继续挥掌相逼,忽然面色一变,满脸堆笑,伸手理了理乱发,随后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恳切道:
“公子,少痴一时疯癫,竟然险些杀害公子,在下罪该万死!”
“哦?”公孙审稍微后退几步,俯视着疯学子,饶有兴趣的说道:“这么说,刚刚那些作为并非你的本意?”
“正是!”疯学子目光炯炯,严词说道:“少痴有疯魔症在身,时不时会陷入疯癫,常常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我也是追悔莫及,却又无可奈何。万幸公子无事!”
“哈哈哈哈哈哈!”公孙审开怀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审公子,此人就是名列新八儒的疯学子?”君欣悦鄙夷的看着白少痴这副姿态,皱着眉头问道。
“不错。”公孙审长笑许久,才缓过劲来,答道:“身后那血泊之中,则是同样位列八儒之一的贫游书生。”
“而那病鸿儒,则早已不知逃窜到何处去了!这就是儒门的新生代代表人物,这就是所谓的新八儒!”
“公子,少痴犯下大错,无论如何也要赔罪,还望公子成全!”疯学子眼见公孙审没有理会自己,反而与君欣悦闲聊起来,连忙高声喊道,一边把自己的储物袋取出,双手托起,举过头顶。
“哼。”公孙审目光闪动,深深地看了一眼疯学子,嘴角微微扬起,随后伸出手来,就要去接住储物袋。
“嘿嘿嘿嘿,呵忒!”
白少痴抬起头来,傻笑几声,很有讨好的意味。但就在公孙审探手的瞬间,他却突然张开嘴,一滩腥臭无比的黄痰自他口中飞出,裹挟着十分凝练的罡气,直冲公孙审的头颅!
“青蛇毒掌。”
公孙审眉目舒展,侧身歪头,躲过了这滩粘痰,同时摊开手掌,凝实的毒罡早已隐在掌心,原本朝着储物袋伸去的手直接拍在疯学子抬起的额头上,瞬间破开脑门,轰碎了他的头骨。血水和脑浆搅作一团,高高溅起,洒在了楼墙一侧。
“咦,好恶心。”君欣悦厌恶之意更甚,抬腿朝着已经无法动弹的疯学子狠狠来了几脚,留下数块青紫的血瘀。
“疯学子,自然是个疯子。可惜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一门恶心的法术神通。”公孙审面露轻蔑,缓缓抬起手掌,朝着白少痴脖颈一挥,便摘下了他这囫囵脑袋。转身之际,又一脚将他的无头尸体踹飞出去,不知陷进了哪处淤泥中去。
他迅速理了理体内紊乱的灵气,将气息微薄的夜君邪背好,旋即提着疯学子的血淋淋的脑壳,一脚踏入了揽圣楼中。
“君师姐且跟紧我,时不我待,审唯有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