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招呼都不用与银州知州打,给钱安顿好村民就够了。
皋州知府也有说法,银州的州衙距离太远,一来一回没有时间,毕竟洪水不等人。
反正你那边地广人稀,还都是山地,有田那都是下等田,我这边给的补偿款都比得上他们一年辛苦劳作的收成了。
可今年不一样了。
曹知州身穿蓑衣、头戴雨笠,光着脚踩在泥水里站在悬河岸边上的高处,看着翻滚咆哮的河水心脏跳得咚咚的响。
想着昨日接到知府的命令,薄薄一张纸却重谕千金,钱,知府报销,只要保证不淹了皋州北三分之一的土地就行。
往年就是如此。
可今年不一样了。
重新划定的皋银边界,沿着边界十步一岗百步一哨,装备整齐的护源军将整个边界护的严严实实。
他们不能如往常那样随便跨过边界,私自找上银州百姓进行鬼祟的银钱交易了。
而且,一个月的观察,这些护源军凶猛异常,皋州这边不打招呼,五人以上的群体越界,那就会认真体会一把“越界者死”的真实体验。
打招呼了,走亲戚拿出证明有亲戚关系,做交易的拿出交易凭证,若敢混入,或超期滞留,那就是心怀不轨、刺探军情,那是真打真杀。
想沟通正事?
不好意思,本将军是个粗人,只负责镇守边界,不负责解决民事。
有事的话可以代为传送消息,一来一回得十余日,慢慢等吧。
曹知州第一次遇到这种讲理讲不通,通融通融不通的情况,虽然他也认同知府大人的处理方法,毕竟这是损失最小、代价最低的方法。
但坏就坏在要泄洪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州,那银州自从来了宁国公主就不一样了。
他不敢不告就泄洪。
关键,泄洪就得跑到对岸,就得对上凶狠不讲人情、不讲道理、不讲财面的护源军。
曹知州急的胡子打了泥水结都不在意,还有半米高的水位,照目前这个阴雨的下法,最迟两日就要决堤,若雨势转大,都用不上两日。
曹知州求救求援的信件一封封飞往皋州知府案头,皋州知府也着急上火,马不停蹄往皋兰城赶来,随身带着一千兵马。
五百护源军,必要时就武力压制。
两方人马以皋银交界点为中心迅速靠拢。
王昌明和齐通判越往南走越心焦,银州的雨看来还是小的,到了枫林湾这边雨势不说瓢泼,但都是连成珠子快速下坠,七月的天,下的居然是冷雨,打在身上湿冷湿冷的。
白飞熊也是焦急的不行,大雨的第三天护源军就发现了十里坡周边的百姓在收拾行囊,随便一问就知道了皋州往年的卑劣操作。
百姓无所谓,有补偿,最多土房子被淹,可土房子重新盖起来费不了多少钱,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银州百姓,可银州州府天高皇帝远,这么多年对他们的苦楚根本视而不见。
利索地按照皋州的要求搬了,避出去,还有活路。死硬着不搬,那就真是没人理你的死活了。
那一开闸,洪水咆哮而出,顺着地势直接就冲入村子,流向北面,直到卸掉冲势,缓缓流淌,流入广袤的土地才能消停。
尤其这几年,水里的泥沙越来越多,只要冲到人,那就没救。
白飞熊收到消息既着急又愤怒,皋州这帮王八羔子,泄洪就淹他们自己的地呀,淹主子的银州算怎么回事?
有钱吗?
能有主子有钱?
白飞熊气归气,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即刻传信,可洪水不等人啊,他的信才传了三天,可悬河的水就差一尺就漫堤了。
这几日他眼看着皋州那边日夜不停地组织百姓加固河堤,一袋袋砂石堆积在河堤上,可大雨不停,还是慢了水位上涨的速度。
看见王昌明和齐通判的一瞬间,满脸胡子的粗汉子感觉有股温热要从眼眶奔涌而出。
他就是个武将,他决定不了政事,承担不了悬河决堤、百姓被淹的后果。
白飞熊通红着眼睛一手抓住一人,紧紧握住两人的手:“太好了!两位大人来了,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本将负责护卫你们的安全,听凭你们的调度,是同意皋州泄洪的要求,接受被水淹的提议还是严防死守,全听你们的。”
这几日是白飞熊最无助的时候,他学着对面皋州的做法,将枫林湾的护源军又调来一千,一共一千五百人轮流堆积砂石加固河堤。
至少要在公主命令下达之前,守住河堤,守住这里的百姓和财产安全。
这是他对着公主发下的军令状。
王昌明和齐通判来不及感慨,立刻接收消息,俩人的内心无比震撼,原来,皋州真的打算悄无声息的泄洪淹了银州南面的村落。
银州南面人口算多的,虽然与皋州没法比,却比银水城那边村落密集,紧挨着的两个村子人口两千余,一旦泄洪,还会波及远一些的三个村子,总人口有五六千人,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六千人,占银州总人口的七分之一,比重很大,必须阻止!
更让他们难过的是,北面泄洪基本是年年如此,可作为做了十来年银州通判的齐通判却毫无耳闻,完全不知。
自己治下的百姓年年遭遇家破的惨状,他们作为唯一能给他们做主的父母官却不知道?!
齐通判气的手脚冰凉,他还对公主的示警有微词,觉的公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来只有自己是个傻子,不,整个银州官员都特么是傻子!
被人拿屎糊脸了,还以为人家高风亮节,自己内心猥琐呢,真是气死了!
所以对上前后脚赶来与他们会晤的皋州知府,两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黑,一个比一个冷。
尤其看到知府身后整齐的兵马时,内心的阴暗以十倍的速度发酵放大着。
皋州知府姓什么不重要,因为他一开口就被两人直接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