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看向眼睛还有些红的王一韬,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
“敢问王大人,既然王老爷与孔家女拜堂成了亲,何故还要扔下新婚妻子离去?”
王一韬看着王源清凌凌的眉眼,心思微动,毫不迟疑就道:
“犬子和孔家女的亲事是老夫摄于孔家威逼,瞒着犬子定下的。
当时犬子同意这门婚事的前提是,老夫与孔家女都同意他娶二房,两房妻子,不分大小。
就是那个新婚夜先被刺激早产产子、又被孔家贱妇派刺客刺杀的姑娘。
只是老夫那阵丧妻,精神短,没察觉孔家女居然一面大度的同意我们的要求,一面搜罗那怀了身孕的姑娘,致她无辜惨死,是老夫一人之过。
这么些年犬子为那姑娘守节,不曾动过半点男女之情。
是老夫当时一念之差,害了犬子一生幸福,老夫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那姑娘和孩子。”
王源死死盯着王一韬,不敢眨动一下,就怕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水迹会滴落。
这个老头!
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借着孔家的事,向自己坦诚错误!
王源一字一顿道:“如此说来,王大人是同意了王老爷和那女子的婚事的?”
王一韬擦了把悔恨的眼泪道:“自然!那姑娘拼死为我王家留下了一根独苗,是我王家的功臣。
这么多年,她一直埋在我王家的祖坟里,按照老夫嫡子嫡妻的身份躺在前列。
但毕竟没有换过庚帖,老夫不知其姓名,那碑是无字碑,也不知道是否收得到老夫每年烧过去的香烛纸钱?”
王源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滴豆大的泪水滴落,砸在天青色的绡纱外袍上,又滚落下去。
低哑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不知王大人可否带下官去看上一看,或许,下官知道那姑娘的姓名?”
所有人惊诧,王一韬突然老泪纵横,是真的!
真的是儿子亲生的!
不是什么养子、义子!
是亲生的!
我王家有后了!
王一韬激动的老泪纵横,说话都结巴了:“好、好孩子,辛苦你这、这么多年、流亡天涯,都是老夫之过呀!”
皇帝惊讶抬头,这王一韬说的是什么话?
朕怎么有点儿听不懂?
顾太傅等人也都是一头黑线,这王一韬个狐狸,哭了一上午,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武将有点儿懵,怎么感觉是个认亲现场?
皇帝看着满殿惊讶的文臣武将,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这么说,王源是这个王一韬的亲孙子?
顾太傅等重臣相视一眼,这事整的……
刚还说王一韬这老货怪可怜的,祸祸了儿子,让儿子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
转眼间人家亲孙子就登场了,还是早就闻名大魏的饱学之士!
还是谁都恨不得是自家后辈的杰出青年才俊——王源!
真是一嘴的酸,比吃了一筐酸李子都酸……
顾太傅酸酸地道:“王大人,原来这小王大人和你是血缘至亲呀?
那你不早说,惹得大家替你掬了好几把同情的眼泪,这不是耍人玩呢么?”
众人一致地点头,都带着些酸味一脸嫌弃地看着王一韬。
王一韬对上一众柠檬精,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团团作揖道:
“之前实在是不知道,若不是小王大人开口一问,老夫哪里敢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说着叹了口气道:“犬子当时被刺的只留了一口气,救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救他做什么?就让他陪着那对母子一起死了干净!试问,老夫怎么敢有奢望?
若不是前段时间犬子无意救了小王大人,看他俩实在投缘,老夫也只想着能收个义子也是好的。
没想到,苍天有眼,居然让我有了孙子,哈哈哈哈……呜呜呜……”
这老货!
就这么看着,还别说,又要被说的鞠一把泪了怎么办?
皇帝偷偷擦了擦眼角道:“王爱卿哭什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合该庆贺才是。”
王源可是自己看好的栋梁之材,就是出身单薄了些,现在好了,有了根的人用起来也放心多了。
王一韬赶忙俯身在地上,朝着皇帝直接磕了三个响头道:
“微臣多谢陛下隆恩,是陛下的圣德将王源送到了微臣眼前,才能让微臣祖孙相认。微臣感激不尽。”
说完又是“哐哐哐”三个响头:“微臣代替微臣这孙子给陛下磕头,感谢陛下的圣德。微臣无以为报,必将为大魏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王源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老人,内心震动的厉害。
自己有这么被欢迎过、期待过、爱惜过吗?
原来被亲人欢迎、期待、爱惜的感觉是这样的!
一股甜蜜的感觉缓缓散入四肢百骸。
原来自己也可以是别人口中说的掌中宝!
皇帝抬手让王一韬起身道:“王爱卿后继有人,王源能得爱卿指点,不日必将是我大魏的栋梁之材,朕为你们高兴。”
说完,挥了下袖子,曹德福殷勤地铺纸研墨,皇帝执笔挥毫,四个大字转眼间跃然纸上:“栋梁之材”!
曹德福叫了小太监一起将皇帝的字举了起来,给众位大臣看了一眼后,卷了起来。
皇帝笑着道:“就赏给王大人吧,好好教导王源,切不可辜负朕的期望。”
王一韬感动地再次跪倒磕头,颤抖着手接过曹公公递过来的御笔亲书。
感动得双眼泪汪汪地看一眼皇帝,看一眼王源:“微臣必将倾尽全力教导,绝不敢辜负陛下天恩!”
王源神色复杂,讲真的,若不是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能弄清当初事情的真相,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公开和王一韬的关系。
此时,自己系统空间里放着皇帝的赐婚圣旨,脖子上戴着皇帝赐的定亲信物。
可以说,此时他和姬无良已经是夫妻共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难分剥开来的密切关系。
他身上系的,可以说是姬无良一党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实不该与文臣再有过度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