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稚看着陈枫叹气，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祂却无法相信，出言问道：“道友因何叹气？”
陈枫看着祂，目光无喜无悲：“失败了啊。”
“什么？！”
帝稚身躯一震，表情有些僵硬起来，紧接着祂尴尬笑道：“道友莫要开玩笑。”
陈枫平静的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
帝稚下意识退后一步，祂的手在抖，心在沉。
祂无法相信。
自己明明吞噬了九件先天灵宝，明明孕育出了大罗道胎，更抵达了太易之始。
不可能，这不可能！
帝倏明明说过，吞噬了九件先天灵宝就能证道大罗。
祂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双手紧握，身上的大罗之光剧烈的波动。
祂的出生就是为了证道大罗，祂存在的意义就是证道大罗。
为此，祂历经千难万险，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一点一点变强大，一点一点收集先天灵宝。
祂犹记得，自己刚出世的那个纪元，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寻找先天灵宝，可即便如此，在浩瀚的诸天万界中也如大海捞针。
穷尽一个纪元的时间，祂也不过探索了诸天万界一隅。
时间……却不够了。
祂仍记得，当洪荒终末之劫来临时，诸天万界在那一刹覆灭的可怕场景，因果颠倒，诸天倾覆。
在那毁灭一切的终结面前，祂深深的感觉到自身的弱小。
宛如蝼蚁。
万幸，在最后那一刻来临前，祂找到了玄牝之门。
祂至今记得自己逃入玄牝之门时狼狈的模样。
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之后的岁月，祂一直在寻找，那真是一段无尽的找寻之路。
天地茫茫，祂无数次想过放弃。
可祂最终坚持了下来，因为证道是祂的执念，也是祂存在的意义。
直到如今……
祂终于吞噬了玄天造化珠，终于走向了完美，终于证道大罗……
这个时候，陈枫却说祂失败了？
祂不可能失败，更没有理由失败。
祂愤怒，祂彷徨，祂不相信陈枫说的是真的。
这就像你从出生后就不停的有人告诉你，你父亲是个亿万富豪，给你留下了取之不尽的遗产。
现在这些遗产都放在一个宝库中，只要找到九把宝库钥匙就能打开。
祂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收集齐，打开宝库后也发现堆积如山的财富。
但……都是假钞。
祂此时的心情，比这更崩溃一千倍，一万倍！
轰！
恐怖的大罗之光自祂体内爆发，霎时间无尽时空同震。
祂面容扭曲，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不信，我不信，我已经证道大罗了，我已经成功了！”
祂一挥手，诸天倒悬，附近的十八方界海轰的爆开。
祂又一挥手，十八方界海骤然恢复，一如最初。
祂纵身一跃，一道浩浩荡荡的场合出现，无始无终，贯穿了天地始末，汇聚了多元宇宙的一切过去未来。
祂立于河上，散发出高高在上的光芒，河水不侵，永恒不坠。
祂对着陈枫怒吼：“我凌驾于时间长河之上，我掌控万物，我一念灭世，我一念创世，我凭什么不是大罗！”
陈枫看着陷入癫狂的祂，轻轻叹了口气：“谁告诉你，能做到这些就是大罗了？”
祂僵住了，面色惨白，站在时间长河之上的身影格外摇摇欲坠。
格外的凄凉。
祂面露痛苦，近乎一种哀求的语气道：“我还见到了太易之初，对，我去到了太易之始，只有大罗才能抵达那里，没错，我是大罗，我一定是大罗。”
陈枫平静的看着他，低声反问：“你真的到了吗？”
帝稚蓦然一震，面色惨白到极致，祂张了张口，想要强硬的肯定，可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是啊，祂真的到了吗？
那里真的是太易之始吗？
如果是，为何不见其他大罗，为何不见“盘古”开天，为何不见紫霄宫。
用纪元尚未覆灭解释与安慰自己，真的合理吗。
那些不讲逻辑的大罗，他们真的会因为时间线的原因没有在那里吗？
祂痛苦的闭上了眼，脚下的时光长河回卷，刹那消失。
“为什么？”
良久，祂迷茫的问出这三个字。
陈枫没有回答祂，而是将目光转向混沌的另一方，他道：“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而该问他。”
帝稚感知到什么，骤然睁眼。
在祂的目光中，远处的混沌有一道人影行来。
人影的脚步很慢，自虚无中行出，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渐渐的，他的模样出现在帝稚眼中，是一名身穿黑袍长衫的中年人，面色淡然，又浩瀚威严。
两人的面容竟有几分相似。
帝倏！
他自失我中归来了。
走到两人面前，他停了下来，平静的看向帝稚。
这一刻，帝稚突然激动了起来，祂从未见过帝倏。
可祂的一切都是帝倏赋予的，包括生命，包括存在的意义。
三个洪荒纪元，无数亿年的岁月，祂都靠着帝倏赋予的意义活着。
这一刻，祂见到了本人。
祂情绪不可控制的激动起来，对着他大吼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吞噬了你留下的九件先天灵宝我就能证道大罗吗？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祂歇斯底里，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绝望、不甘、迷茫、悲伤……
帝倏平静的看着祂，低声开口：“傻孩子，我骗你的。”
帝稚的吼声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对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骗……我的？
祂的身体骤然崩溃，又化作光影模样，但这一次，祂体内的大罗之光不再受祂控制，九件先天灵宝同时冲出。
祂的光芒迅速消散，连意识都快速模糊。
黑暗渐渐覆盖了祂的双眼，一切都在消失，最后的最后，祂看见帝倏身旁出现九道超脱的光芒。
那是从祂体内分离出的先天灵宝。
这一刻，祂突然不恨了，反倒想发笑。
于是祂便笑了，在临终前，前所未有的放肆大笑。
“哈哈哈哈，骗我的……帝倏……大罗……哈哈哈……”
笑声中，祂与光芒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