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怔愣,诧异地转向门外。
老夫人吃了一惊,脸上掠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狠狠瞪向门口;颇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转眼,葛老领着两人跨入屋内——
虽是正院正屋,但到底已经有四个人,又几个随行侍奉的丫鬟。
再添人数,空间顿时变得拥挤局促。
在众人的注视下,葛老勉强向前挪了两步,不着痕迹地将我打量一番。确认我安然无恙,才环视四周,最后毫不客气地直视着老夫人。
“老夫人若是对我这徒儿不满,大可以和我说道,我将她带回去就是;犯不着发这样的狠,要打死她?”葛老面色阴沉,目光犀利,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与此同时,越过葛老的肩头,我愣愣看向立于人后的吕伯渊,全没想他会出现在这里。视线交汇的瞬间,尴尬又委屈。
而他几不可察地摇头,向我投来一抹安心的目光,眼中充满了信任与鼓励。
“葛院正,您是御医,我盛家敬着您。”老夫人不甘示弱,站起身来,头顶的步摇随之摆动,“但我盛家门内之事,还轮不着您来管?”
“门内之事?我徒儿与你盛家义绝已久,可不是你盛家的人!”葛老嗤笑一声,讥讽道,“她留在这里,是因大将军性命垂危,要行医者之能。老夫从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人家像盛家这般蛮横无理!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那也是我盛家与她的事!”老夫人高声反驳,满面涨红,两眼像是要冒出火来,“她可不是御医!”
“她不是御医如何,谁不知道她向老夫磕过头,是我葛清的关门弟子?我将回春堂都传了她,还不够明白?还是说,你们盛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葛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中气十足,“摆明要欺辱我门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老夫人一时语塞,盛青远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葛院正,您消消气,方才都是误会,我盛家并未有意想要难为您的徒弟。”说话间,他小心翼翼地瞥我一眼,赔笑道,“只是话赶话,才说重了。
我们今日过来,是想求嫂嫂回来主持大局,成全我兄长的一片真心。世人谁不知他们二人情深义重?虽经历许多波折,但好事多磨;若非如此,又怎能看出他们情比金坚?生死关头,我兄长愿以命相护;危在旦夕,嫂嫂亦能不离不弃,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她愿意,我盛家既往不咎,愿意接纳那两个孩子;自此免她孤儿寡母无处可依。或许我兄长一高兴,便能醒了。往后破镜重圆,家庭和美,正是皆大欢喜,您说是不是?”
盛青远言辞恳切,以为自己说得入情入理,正要抹一把汗——
只听葛老毫不留情地骂道:“放屁!休要胡乱攀扯,你们这样辱人名节,可是大罪!谁是你嫂嫂?她与你盛家早已恩断义绝!那义绝书可是你们盛家发出去的!贴了满城都是!世人谁不知晓?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是要打自己的脸吗?
大将军能不能醒,尚未可知,你要我徒儿来你家作甚?来守你盛家的活寡?真是厚颜无耻!你们是欺负她无人做主吗?”师父狠狠剜老夫人一眼,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更何况,你们这动辄就要打死的人家!谁家敢把女儿嫁来!我看荣家当年也是昏了头!找的是什么婆家夫婿!”
葛老一番痛斥,将盛青远驳得无地自容,盛青月更是羞愧得不敢抬头。
老夫人气得脚下踉跄,浑身颤抖,指着葛老,怒声道:“区区一个御医,也敢到我盛家门前撒野?我儿尚未咽气!他是护国大将!即便死了,也轮不到你们来羞辱我们盛家!盛家世代忠良,就凭你们也敢造次?!来人!给我来人!将他们给我打出去!!”
“母亲!”眼见老夫人情绪激动,几欲失控,盛青远急忙阻拦,“母亲切莫冲动,万事皆可商量……”
盛青远不是傻子。他有官职在身,今日之事,到底有强迫之嫌,有碍官声。若因此打了御医,闹出去只会丢盛家的颜面,徒增污名。盛青山真要醒不过来,未来盛家的重担便是他的,此时更要谨慎小心。
“呵,这可真是不巧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人后传来。
盛青远循声望去,这才看清来人里还有贵客,不由表情一僵,狠狠扯了一把老夫人的衣袖,躬身行礼道:“不知吕相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吕伯渊不紧不慢,自葛老的身后踱出。
他一身珈蓝常服,头戴玉冠,面色清冷而沉稳,宛如深山中静谧的寒潭,波澜不惊。
“呵呵,本相听闻大将军暂离险境,心中挂念,特来探望。没想到,竟亲眼目睹了这么一场好戏。真是叫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