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迹令萧景宸浑身一颤,他瞳孔微缩,几乎要将我的胳膊掐断。随即面若寒霜,缓缓举起另一只手——
我心头一凛,当即明白这个手势的含义,大叫道:“不要!萧景宸!不要!”
黑暗中传来隐秘的声响,像踩在焦黄落叶上的细碎,混着琴弦的回声。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我从不知他可以这样绝情,想到云洲和雨眠哭花的小脸,想到奄奄一息的青萸,那些人若用他们抵挡,如何能够自保?我慌乱无措,瑟瑟发抖,哭喊哀求,
“萧景宸你别这样,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萧景宸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求求你,他们是我的唯一仅有的孩子!我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我那时大病初愈,元气不足,双生子本就艰难,差点无法生下来!他们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你若伤了他们,我定不独活!你敢!你敢!!!”
他双眸微眯,眼底满是愧疚与疼惜,可他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
我迫不得已,将匕首对准他的胸口,压抑着哭腔,“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求求你……”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将额头抵在他的身前,任由泪水浸湿他的前襟,希望能够让他回忆起曾经的温情,他曾是那样温柔的人,“你说过,永远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你说过,你都听我的。你说过的,你忘了吗?萧景宸,你让我去换他们,这是我身为母亲应该做的……”
我的声音很轻,轻到风一吹就散了,轻到不确定他是否能够听见,“萧景宸,他们也是你的……”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像从深渊里传出来的,感受到如钳般的大手缓缓放松,我略微得以喘息;直到他另一只手于虚空中缓缓握拳,什么也没有发生,才放松下来。
忽然,他将我紧紧扣入怀中,仿佛要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来不及收回的匕首轻而易举地刺穿他的衣料,渗出丝丝血迹,而他没有丝毫退让,垂首在我耳边说道:“你想去,我拦不住你。你要做的事,我从来是拦不住的。想来也没什么,你若先行,我去寻你。定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话音轻而又轻,没有风也散了。
我凝视着他,他目光深沉,像无数次思念无法抑制,头顶深邃而沉默星空。
我抿了抿唇,哭笑不得,微微颔首。
…
他松开怀抱,而我终于能够再次面对蓝凤秋。
火光下,她的表情忽明忽暗。歪着头,笑得滑稽又狰狞,像嘲讽又像嫉妒,“呵呵,说完遗言了?不和盛青山道个别吗?还是说你们俩一起死,一会儿下去说?”
我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她,向前一步,即便身体仍在无法遏制的颤抖,但字字清晰,“蓝凤秋,你不是找我吗?我来了,放了他们三个,你我之事,莫要牵扯无辜的人。”
“站那儿。”她提了提眉梢,落下的嘴角再次勾起,“姜文君,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我不语,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觉得你很聪明吗?带着匕首过来?好有机会一刀捅死我?”她轻蔑地上下打量我,“将你身上的东西都扔了,包括你脑袋上那个碍眼的发钗,你倒是挺有闲情的,死了那么多人,还有心思出去玩?你看见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吗?那个小大夫不会也喜欢你吧?我捅了他那么多下,都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狠狠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真可惜,你没有回去吗?居然没有看见我留给你的礼物?”她笑,笑得真假难辨,“那可太遗憾了,你要是死了,不是更看不见了吗?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绑上去的呢。”
蓝凤秋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想要吓一吓你的,所以将他绑在了你的床顶上,是不是很有意思?你一躺下,就看见他挖了眼睛割了舌头浑身是血的样子,一定很刺激。”
我与她无话可说。
多年随身的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拔下发簪,原本梳理成髻的发丝随之滑落,在风中凌乱飞舞。
我逐一掏出袖中的荷包,一品茗的刻字牌,齐字令牌。
“等等,我改主意了。”蓝凤秋道,“我看你这身衣服也很碍眼,一起脱了吧。”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皱眉。
“干嘛?不愿意?”蓝凤秋狠狠踢了云洲一脚,正踢在他的伤口处。
云洲闷哼一声,大颗的泪珠滚落,却没有哭叫娘亲。他似乎明白了这是一场怎样的交易,两眼直直地看着我,倔强得令人心疼。
我扭身毫不犹豫一脚踹在祺哥儿的腿上,猝不及防,连盛青山也受力挪了半步。
夜很静,蓝凤秋的尖叫尤为刺耳。
“你是不是想要他死?!”她立刻抓住云洲,疯狂的摇晃。
我亦有样学样,狠狠掐住祺哥儿的脖子,后者连哭叫都来不及,“你要交易,就得有诚意。你要杀我,就放了他们。你若想要玩死我们所有人,那我也会让你后悔终生。你比我清楚,他是你今生唯一的孩子,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失去他,即便你是玄女,你也无法与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联系。”
“盛青山!你就看着她掐死你儿子吗?”蓝凤秋气急败坏,但仍松开了云洲。
我几乎同时放手。
祺哥儿毫无意外剧烈地咳嗽起来,哭叫着妈妈。
“放了他们。”我沉声道,“你很清楚,我比他们更有用。你我都有孩子,我救过祺哥儿的命,他们是无辜的。”
一阵狂风刮过,蓝凤秋神情焦躁,“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