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离开后,陆晓婷依然有些心有余悸的问方宇,“方大夫,到底怎么回事?换药干什么?”
方宇严肃道,“新换的药会造成低血钾症,导致心脏骤停猝死。”
陆晓婷惊讶的小嘴张成了o型,半晌,才说,“楚主任到底得罪了谁啊,想要害他?顾明隽?”
方宇摇摇头,说,“顾明隽应该是受人指使,具体是谁,公安局会调查清楚。你们走出这个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陆晓婷说,“我明白。”
卢红英低吟道,“太可怕了,这不就是杀人吗。”
方宇嘱咐道,“以后做事一定要认真仔细,医院人多嘈杂,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利用。”
两个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良久,方宇对卢红英说,“红英,想办法了解一下刚才来的那位妇女的情况,”
卢红英说,“好的。”她内心是反对方宇接下这个手术的,人民医院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手术,风险很大,而且一看就知道,中年妇女的生活过得相当拮据,到时拿不出医疗费用怎么办?
但她也知道,方宇一旦决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方宇看着陆晓婷说,“晓婷,你去把楚主任办公室的钥匙给我拿来。”
陆晓婷说,“好的,我这就给您去拿。”
陆晓婷离开后,卢红英转过头看着方宇,弱弱的问道,“师傅,您真的要给那个小孩动手术吗?”
方宇沉默片刻,反问道,“你是担心他们承担不起医疗费?”
卢红英担忧道,“两方面因素都有,我学神经外科的,开颅手术风险很大,我不怀疑您的技术,只是这边的条件实在太差。再说了,穷人很多,沈队长说的对,开了这个先例,都来找您怎么办?医院考核各科室最重要的指标是创收,等您给他做完手术了,后续费用没了,岂不是很麻烦。”
方宇沉声道,“作为医生不可能见死不救,医者仁心嘛,你看那小男孩,挺聪明挺懂事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病痛折磨。当然,我也不是圣人,你先把情况了解清楚,我再想想办法,现在不是有很多解决途径吗,试试吧,俗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做了才有希望,不做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话间,方宇手机响了,小五打来的。
刚一接通,那头的小五说道,“顾明隽失踪了。”
方宇吃惊的说,“这么快?”
小五说,“据药房的人说,陆晓婷取走药品后没几分钟,顾明隽借口家里突发急事,请假走的,手机关机,学峰带着人已经去他家了。”
方宇说,“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小五叮嘱道,“楚天雄暂时不能转出重症监护室,所有他的药品,不管是输液还是吃药,预先一定要检查一下。”
方宇说,“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认真的。”
拿着陆晓婷送来的钥匙,方宇去了楚天雄的办公室,进去后将门反锁上。
来到办公椅边上,抬头看了看房顶高度,然后找了两张旧报纸铺在椅子上,一抬脚踩了上去。
天花板是拼接的,方宇用右手轻轻一托,没怎么费劲便取下一块。他将取下的天花板放在柜子顶上,然后手伸进去在天花板隔层摸索了一下,果然有纸袋子,拿出来一看是两个医院用的病历档案袋。
取出档案袋,他马上将天花板安装上去,从椅子上下来后,端详着手里的两个纸袋子,一个厚厚的,还不轻,另一个则是很薄。
见袋口没封,他把踩过的旧报纸收起来,坐在椅子上,先打开薄的档案袋,里面存放的是一些发票、收据、购物小票,另外还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个优盘。
银行卡不是医院发放工资的指定卡,至于优盘里有什么东西,方宇想都不用想,里面多半是视频和音频之类的东西。
方宇将这些东西重新装进去后,接着打开了第二个袋子,抽出厚厚一沓纸张,大部分是A4打印纸打印或者复印的材料,少部分是b5打印纸复印的材料。
方宇看到最上面的一份材料就感到很震惊,标题为“京都之行”,里面详细记录了去京都的人员名单,包括职务、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京都期间下榻的酒店,吃饭、购物、桑拿等娱乐消费的地点、费用、及消费清单,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一顿饭吃了二十多万,一件礼品花了十多万,一次桑拿消费三万多还不算给小姐的小费。
方宇不忍直视,草草翻了一遍其他材料,主要是张发良为首的团伙在高档酒店、会所公款消费的情况,有些还配有一些照片复印件。但有两份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份是去临海,张发良跟随江州市委副书记唐伟拜访了省委专职副书记龙华北,当天晚上宴请了一众领导秘书,常务副省长刘崇来的秘书杨明赫然在列。另外一份是春节期间刘崇来携家眷来安兴温泉酒店,所有消费均由安兴市委市政府买单,四天时间消费了五十多万,还不包括住宿费用。
看完后,方宇顿感问题严重,心里道,难怪这些人千方百计要除掉楚天雄,这些材料如果要公布出去,不仅仅是安兴,恐怕江南省政坛都会有不小的震动。
重新收拾好后,方宇用胶水将档案袋封好,然后又找了两张报纸,将两个档案袋包在一起。
刚站起来想离开,又突然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电话响了三声,那头很快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您好,哪位?”
方宇柔声问道,“您好,请问是楚爱香女士吗?我是人民医院的方宇。”
楚爱香连忙说,“方大夫,您好您好,找我是不是我哥的事?”
方宇如实说,“是的,楚主任让我和您联系。”
楚爱香说,“我把地址发给您,您看您什么时候过来?”
方宇抬手看了看手表,沉声道,“大概四十分钟吧。”
楚爱香说,“好的,那我在那里等您。”
结束通话,方宇拿着包好的材料,快步走出去,随手把门锁上。
回到办公室,卢红英正在打电话。
他打开更衣柜,中间有个带锁的抽屉,拉开抽屉,把材料放了进去,但不放心,又拿了出来。
正在琢磨放哪里安全的时候,卢红英突然说,“师傅,刘主任找我,我过去一趟。”
方宇说,“你去吧。”
等卢红英出去后,他四周观望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沿着墙角将材料塞到了更衣柜的后面。
安放妥当后,脱下白大褂,放进更衣柜。
正准备出门,卢红英回来了,看着他问道,“师傅,你要出去啊?”
方宇“嗯”的一声,说,“中午有点事,出去一下。”
卢红英说,“你让我查的事,我了解到了一些情况,那位中年妇女叫李月芬,方南乡下庄村人,儿子马民民在方南乡中学读初二。”
“李月芬老公马祥才部队复员后在乡政府当过两年不到的保安,在一次处理群体性上访事件时,因为脾气暴躁,失手打伤了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被乡政府辞退。”
“马祥才不愿回乡下干活,整天不是在乡里就是来市里,经常去的地方是酒吧和棋牌室,时间长了认识几个混混。去年夏天,在乡街道上吃夜宵喝啤酒,与人发生冲突,把对方左腿小腿打断,三根肋骨骨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夜就跑了,直到现在都没露面,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李月芬本人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马祥才出事的时候,李月芬犯过一次病,差点没救过来。家里经济条件很差,目前在农村住着两间平房,知情人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方宇听闻后,叹息道,“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经济困难越是灾难重重。这事我知道了,容我想想怎么办。”
卢红英说,“好,我也会再了解了解看有什么途径帮到她们。”
方宇下楼来到停车场,上车后打开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箱,拿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又转身从驾驶座椅后背的挂钩上拿了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发动汽车离开医院,朝目的地西林镇杨家村驶去。
方宇的车是辆老式的桑塔纳2000,是他舅舅谢震留给他的。谢震以前在安兴承包了几个建筑工程项目,工程快结束的时候,方宇的外婆身体不好,谢震就没再接工地,回了老家,车用不上就给了方宇。
车已经跑了二十多万公里,没有大的毛病,就是空调压缩机老化了,时好时坏,他想年底的时候换辆车,所以这辆车的空调也懒得去修了。
今天,空调又罢工了,大热天,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没办法,方宇只好把车窗放下来,吹吹自然风,没一会,身上就开始冒汗。
一路上都在想着楚天雄的事,不明白楚天雄为什么要把材料分两个地方放,究竟会是什么东西,要藏在他父母的老宅里?全然不知他的离开让几个人紧张得不行。
按照宋明飞的要求,李军安排他的徒弟乔志勇暗中保护方宇的安全。
乔志勇看到方宇开车离开了医院,悄悄开车跟了出来。本以为方宇是回家或者出来办什么事,可是跟着跟着发觉不对劲,车出城朝西林镇方向去了。乔志勇不敢怠慢,立即拨通了李军的电话。
李军听了也挺纳闷,大中午的方宇跑西林镇去干嘛?结束通话立马就给小五打电话。
小五正在忙着查顾明隽的去向,接到李军的电话后,第一反应是方宇去西林镇可能和楚天雄有关,责怪了一句,“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李军听了很纳闷,问道,“你知道他去干什么?”
小五没有隐瞒,如实说,“今天上班后,楚天雄找方宇单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也不知道他俩聊了什么。方宇在西林镇无亲无故,大中午的跑去,除了楚天雄的事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李军疑惑道,“他和楚天雄不是一直有隔阂吗?”
小五说,“不,我倒是觉得楚天雄经此一难,方宇救了他,应该想明白了。楚天雄现在谁都不相信,反而很可能觉得方宇值得信赖。”
李军说,“我知道了,你别管了,我马上跟过去一趟,如果他真是为了楚天雄,还真得要当心点。”
小五说,“你先去吧,我也马上过去,我估计他不愿让人知道,所以别给他打电话。”
乔志勇,今年二十三岁,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临海军事学院毕业才两年,和李军是同乡,都是建桥镇的,也是李军的徒弟。
乔志勇开着一辆地方牌照的自动挡普桑,车龄比方宇的桑塔纳2000还长,但空调没问题,更主要的是车膜很深,外面看不到车里的人,除非贴在玻璃上看。
乔志勇给李军打完电话,和方宇保持三百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
就在快要到西林镇的时候,乔志勇发现方宇并没有往镇街道方向,而是提前一个路口左转往南开了,觉得很好奇,心里道,他这是要去哪儿啊?乡下?就在他纳闷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路口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一辆白色警车,跟上了方宇的车,保持大概一百米的距离。
乔志勇没有多想,立即又拨通李军的电话。
响了两声,那头传来李军的声音,“怎么了?”
乔志勇汇报道,“李队,方宇没进镇里,而是往南开了,不知去哪儿,更奇怪的是,刚才路口突然出来一辆警车跟上他了。”
李军一愣,“嗯?”的一声,问道,“看出车牌吗?”
乔志勇定睛看了一下后,把警车车牌报给了李军。
李军脑海里快速回忆一番,狐疑道,“魏国洪?他去做什么?”
乔志勇愕然道,“魏队长?确定是他的车吗?”
李军说,“是他的车,你给我跟上,别让他们发现了,我和沈队也在后面,有什么情况你随时跟我汇报。”
乔志勇坚定的说,“明白。”
前面的方宇不熟悉路况,按照楚爱香短信里说的位置,导航来到了杨家村。进村后,减缓速度往村东头开去,经过一座小桥后,发现只有三户人家,不确定是哪一户,刚好有个老乡在河边洗菜,他停下来放下车窗,探头出去问道,“老乡,楚国平家在哪儿?”楚国平是楚天雄的父亲,楚爱香在短信中特意提到的。
老乡很热情,用手指着最东边的房子,笑呵呵的说,“喏,就是那栋楼,门口停着车的那个。今天楚家有什么事吗?刚才来了一辆面包车。”
方宇礼貌道,“谢谢啊。”
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大众面包车,方宇以为是楚爱香开来的,也没多想,一脚油门就开了过去。他不知道的是,小楼就在眼前,危险也离他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