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和沈君亭先后赶到韩东景家。
小月一见她们,眼泪就止不住地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樱桃抱着小月,摸着她的背安抚了一会儿,沈君亭则坐在书桌旁细细地研究起那张纸条来。
“确实是韩东景写的,对比了下他的笔记。”沈君亭叹气。
樱桃扶着小月在沙发坐下,沈君亭也坐过来,两人把小月夹在中间,一人拉着她的手,一人拍着她的背,由着她放声哭了一会儿。
哭累了,小月半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脑中一片茫然。
“会不会是婚前恐惧症啊。”樱桃愁眉不展地说。
“有这种可能性。”沈君亭沉声道。
“昨天还很正常的,竟然说走就走了,离谱。”
樱桃用脚尖踢着地面,摩擦着地板发出滋滋的声响。
沈君亭起身在屋里又来回转了几圈,四处看看,在衣橱前站定沉思着。
“小月,你说他什么衣物都没带?家里只少了证件?”
“嗯。”小月嗓音沙哑着应道。
“要不咱们报警吧,再等24小时,按失踪人口上报。”樱桃撇撇嘴,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底气。
沈君亭皱眉,“这种情况不见得能立案。咱们几个也不属于近亲。再说……”
沈君亭看着小月,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
“算了。”小月垂下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留了字条,带了证件,分明是出去玩了嘛。估计什么事想不通,自己散心去了。我看,就是婚前恐惧症。要不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在领证前一天逃了。”
樱桃不再提要报警的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试图安抚小月,但话一出口,立觉不妥,冲沈君亭吐吐舌头,握着拳头不知向哪里使劲儿,最后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两下。
“咱们等等看吧,应该会回来的。”沈君亭眼神飘忽着,心中所想并不乐观。
“小月,你有他银行卡,支付宝密码啥的么?咱们登录看看花销,就知道他去哪儿了。连衣服都不带,就算旅游也一定是短途的,说不定就在天津,石家庄瞎溜达呢。”
小月抬眼看着樱桃,目光还是呆滞的,她摇摇头,“不知道。经济上我们没交流过。”
“首先,你别担心,他人肯定是安全的,回家也是早晚的事。他房子在这儿,店铺在这儿,总不可能都不要了吧。”
沈君亭附和着樱桃点头,“嗯,我也这么想。”
“至于他婚前玩消失,不辞而别这件事,等他回来的,姐妹几个组团整治他,不扒他一层皮绝不罢休,帮你把气出透了。”
樱桃义愤填膺,撸起袖子摆上了架子,想逗逗小月,让她轻松些。
可她还是呆愣愣地坐着,像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亭亭,你之前做心理咨询,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很常见的对吧。”
“嗯,恐婚恐育的人不少,男女都有,表达方式也不尽相同。逃避是最常见的应激行为。”
“他不是不爱你了,他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身份的变化。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嘛。”
樱桃越劝,心里就越没底,见小月还是无动于衷,也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再说话。
小月愣一会,哭一会,折腾到快12点,才昏昏沉沉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樱桃从床上扯过一条毛毯给小月盖上,沈君亭泡了壶热茶,两人坐在小月对面,看着她憔悴不堪的睡颜,小声地聊着。
“这事太奇怪了,亭亭,你怎么看?”
“韩东景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有什么事啊,他昨晚还和咱们欢聚一堂呢。这离家出走,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计划好的?”
“说不好。或许结婚的焦虑加重了他的抑郁也说不定。我感觉,他只是不想伤害小月而已。”
“可是一走了之,反而伤害更深吧。你看小月,都崩溃了。”
“这段时间咱们多陪陪她吧,等韩东景能联系上了,再说以后。”
“行,我明天收拾收拾,搬来和她一起住。看她这样子,我真放心不下,别再想不开…”
樱桃说到这,突然想起沈君亭才出院不久,马上噤声,尴尬地喝了一大口茶,烫得舌头生疼。
沈君亭的脸一直沉着,并不是因为樱桃说的话冒犯了她,只是韩东景留下的五个字,在脑中盘旋不止,她实在无法从中看出什么积极的迹象。
“我走了,勿念。”分明是不想再回来的意思。
甚至连多余的解释都不愿说明。好像写出这几个字,就已经精疲力竭,再不能多说出半个字似的。
难道真的是不够相爱么?亦或是说已经不爱了?
直到要步入婚姻前,才发现自己对自由的珍视堪比生命的人,也是有的。
但韩东景,真的是那种自私到不去善后,不负责任,不计后果,用直接消失来终结一段关系的人吗?
沈君亭想得脑袋生疼,出院后,她的思维已经无法支持她冷静地,严密地进行逻辑思考了。
失血过多和心脏骤停损伤了她一部分脑神经,对小月面临的问题,她束手无策,毫无头绪,这种帮不上忙的感觉,让人无比沮丧。
沈君亭深吸一口气,泪水温热地滴在手背上,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消失多年的流泪功能,竟又恢复了。
她惊讶地看着小小的,透亮的泪珠,心中情绪翻涌,胸腔里发出万物复苏般的巨大声响。
她惊慌又喜悦地看向樱桃,樱桃显然不能理解她正经历的情感风暴,还在冥思苦想各种韩东景可能藏匿的地方。
“我去,我突然有个想法,他不会出家了吧!”
樱桃叫喊出来,沈君亭“嘘”了一声,樱桃耸肩,两人小心地看向小月,她睡得很沉,一动不动,并未惊醒。
“明天我得去庙里看看。从他在店里画画开始,就觉得他不对劲,一副无欲无求的状态,人家给钱他都不要,天天做慈善免费赠送。早该想到他有问题的!”
樱桃拍着大腿,为自己打开了新思路激动不已。
沈君亭无奈地摇头,樱桃的孩子气听上去不着边际,可在有些时候,也不得不说是一种智慧。
至少她们俩的心,此刻稍稍平静了一些。
可是明天该如何面对呢?
还有那漫长无边的,一天又一天叠加的,茫然无知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