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和我妈妈熟吗?你知道她……”
“别叫我阿姨,我不过大你10几岁,以后叫我姐姐,记住了吗?”
女人眉眼中尽是笑意,对韩东景展露着极大的欢迎。她拿起一个装满彩色糖果的盘子,放在韩东景面前的桌上,“来吧,吃一些。”
韩东景摇头,“我不吃这个。”
女人显得有点吃惊,微张的嘴巴上下轻抿了几下,又恢复了一贯的轻柔浅笑。
“我女儿最爱吃糖,小孩子都爱吃。看来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韩东景皱眉,觉得面前的女人虽然和善,但并不聪明。
他除了脸上还有些稚气,身形体量都和成人无异,怎么可能还是个孩子。
“姐姐和你妈妈很熟,她的事我都知道,坐下来,跟你慢慢说。”
女人伸出手臂,把手放在韩东景的肩头,将他的身子轻轻按下,他顺势坐在一个非常柔软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陷进去。
他想撑着什么把身子直起来,但沙发垫子软得没骨头,越是压着,就陷得越深,他尝试了几次,只能放弃,就那样半躺在上面,保持着有些仰望的姿势,和女人对话。
“她真的去深圳了吗?和一个男人?”
“嗯,她有家,那个男人也有家,不过那个老板说会为了你妈妈离婚,所以她很快也会和你爸爸离婚的。”
韩东景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不可能,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呢?这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都能发生,你只是太小,没有见过罢了。”
“我了解我妈妈。她爱我,爱我爸爸,爱我们的家!”
女人把食指放在嘴边摇了摇,明确地表示否定,但并没有丝毫轻蔑,仿佛她的态度非常公正客观,是完全值得信任的。
“你了解你妈妈,可是你不了解女人。你跟姐姐说说,什么是女人?”
韩东景紧抿嘴唇,想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愚蠢的,另一种也是愚蠢的。只是愚蠢的方式不同。”
韩东景抬头,视线刚好落在她的下巴,那尖锐处微微翘起,像一个钩子,让她的话听起来也有些锋利。
“一种愚蠢是认命,另一种愚蠢是不认命,你妈妈属于后一种。可女人太渺小了,想逆天改命,必须要依附于男人。”
“我爸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们都可以让她依靠,让她依附。”
“不,宝贝,你们不是男人,你们是她的平凡,她的命,是她要费力挣脱的枷锁,是她追求梦想的障碍。”
韩东景感觉自己要把牙咬碎了。
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温柔似水,吐出的文字既不粗鄙也不琐碎,但就是让他觉得莫名地痛恨,比那些长舌妇唠叨的闲话还要让他痛恨。
他有种想站起来,打她一拳的冲动,但她的笑容依然那么温和有礼,能将其面目破坏的,不是疯子就是野蛮人,而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被妈妈抛弃的,即将失去完整家庭的孩子。
“宝贝,你不要怕,你现在的恐惧,是因为无知,等你了解过女人,品尝过女人,自然就能理解,能接纳了。”
女人贴着他的身体坐下,沙发很短很窄,两人并排坐着有些拥挤。
韩东景想把身子挪开,可还没等动作,女人的怀抱已经迎面而来。
女人再自然不过地抱着他,用灵巧的手指抚弄他的头发,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初闻是花香,然后是果香,浓郁的芳香里还夹杂着隐隐的檀香,好像头被向下按进一个巨大的花蕊里,一时呼吸困难,头昏目眩。
韩东景推开她,挣扎着起身,脖颈到耳后处只觉燥热难耐。
他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怎么吃饭,夜夜失眠的缘故,脑中突然一片炫目的光缆交错,眼前的一切图景都消失不见,只剩几处巨大的光圈忽大忽小地闪烁。
等他的视线再能聚焦时,面前的女人竟已全身赤裸站在面前。
她的皮肤白而细嫩,腰间有一处暗红色的胎记。两坨娇小的白色微微抖动着,似有风在山谷间吹过。
他后退了两步,闭着眼不敢再看,可却被一双手狠狠推到床上。
那力量根本不像是一个柔弱女子可以发出的,果断而蛮横,如暗流冲击着礁石,熔岩顶撞着地壳……
韩东景走出那女人的家门时,腿还在颤抖。
他虽然瘦弱,但他有1米8的身高,110斤的体重,如果他极力反抗,怎么会被一个如此娇小的女人压在身下。
他觉得屈辱而羞愧,已经不知道该去恨谁,该去怨谁了。
女人是贪婪愚蠢的,男人不也是一样。
妈妈离开时,他没哭,爸爸叹息时,他没哭,街坊邻里闲言碎语时,他没哭。
可他现在,终于忍耐不住,泪水决堤而出。
无尽的泪水混合着鼻涕,把他英俊的脸涂抹得肮脏狼狈。
原来这就是罪恶,是让爸爸羞愧,妈妈贪念的罪恶。现在他也体会到了。
后来,他数次来到女人的家,有时是被女人客气“邀请”,有时是他不知不觉就走到门口。
女人把他当成一名最有潜力的学生,“教导”他,“启发”他,用他的身体写成了一部精彩的教材。
他也不再觉得愧疚,只是愤怒,强烈的不能阻挡的愤怒,如烈火般烧灼,所过之处,皆是废墟黑烟,再无景色。
“韩东景,学生戴什么首饰,赶紧给我摘下来!”
高老师瞪着韩东景一直转着的戒指,以为是青春期的男孩故意耍酷,看着碍眼,让他赶紧处理掉。
“哦,知道了。”
韩东景当着老高的面,面无表情地摘下戒指,塞进裤兜里。
他想扔掉,又觉得不妥,脑子里总是想起那句,“不与女人纠缠。”
这是对他最大的祝福,如果就这样扔了,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再次落入女人的圈套。
于是他决定,把戒指埋起来。连带着这些肮脏,这些秘密,一起埋进土里。
韩东景把已经氧化得漆黑的戒指举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甩开臂膀,高高地抛起。
一个废弃的金属,就这样被抛出外墙,滚落到马路上,被过往的汽车轮毂挤压、碰撞,一半压在地里,一半蹦入空气,很快全然消失不见。
韩东景舒了一口气。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轻巧一跃,翻出墙外。
死去了,曾经的我。
我的爱人,予以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