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seph起身倒了杯水,他的胃还是很疼,在用止痛药顶着。
医生建议他住院一周治疗,可他手头的工作都是紧急且重要的,根本容不得他休息这么长时间。
比胃更疼的,是心。
昨天晚上,管弦突然敲门,说给他做了养胃的粥。
他觉得很意外,但看着她捧着保温饭盒,焦虑又关切的样子,还是没狠下心来拒绝。
“谢谢你,太麻烦了,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
“邻里邻居的,麻烦什么。你在北京也没什么亲人照顾,举手之劳的事儿。”
“我不太喜欢欠人情。”
“为什么跟我这么见外呢。”
管弦丝毫没有退让,要是脸皮薄的姑娘,早就听出话里的意思,不好再纠缠。可管弦不是这样的人。
越是被回避,被拒绝,她的胜负欲越强,越要争出个结果来。
“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在找做饭的阿姨了。”
管弦淡淡笑着,放下饭盒,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偏头看他。
“我原以为从国外回来的人,会很开放的,没想到你这么保守。”
Joseph皱眉,已预感到她要说的话,不容易应付。
“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事?”
“没有啊,就是听说你病了,挺挂心的,来看看你。”
“我好多了,一会准备休息了,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要是江浸月的话,恐怕待遇就会不同了。”
“你想说什么?”
Joseph已经失去耐心,他跟管弦本来不太熟,上次受邀去她家吃饭,只是出于礼貌。
那之后,他还觉得这个同事性格不错,待人热情,也很会生活。
可今天她说是来看望,话里话外却都锋芒毕露,现在又莫名其妙提起小月,来者不善。
“你很喜欢她是吧,看她的眼神,真是藏都藏不住。”
“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和你无关吧。”
“你是不是觉得她很清纯,可爱,一尘不染。不瞒你说,我开始也这么觉得。”
管弦的脸,好像一半在笑,另一半阴沉着,看起来很割裂。
“不过,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管弦把手机打开,放在Joseph面前。
画面里是江浸月被一个男人抵在墙上,男人的脸在阴暗处,看不清楚,但小月的侧脸却很清晰,她紧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睛,看上去苍白而恐慌。
周围的背景很熟悉,Joseph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在他们小区。
“你怎么能偷拍别人的隐私?”
“我也不是故意的,本来想把她带来我家的蛋糕托盘送回去,人不在家,没想到在楼下遇见这么香艳的场景。看上去越是单纯的女人,玩得反而越花。”
“请你把照片删掉。”
Joseph的胸腔窜上一股怒火,胃又开始疼痛,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尽全力控制着自己,让声音听起来严肃不容侵犯。
“你紧张什么?怕我把照片分享给其他同事?我也没那么无聊。”
管弦拿回手机,当着Joseph的面点了删除。
“我就是觉得,你这么优秀,这么高贵的男人,不应该被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蒙蔽了。现在的女人啊,心机都太深了,也难怪你看不出来。”
Joseph虽然看着照片被删除,还是担心她会有备份。他太了解职场上那些八卦的人,这种照片要是流传开来,势必要对小月造成很坏的影响。
“你确认彻底删除了么?”
“没想到你竟然在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会好奇那个男主角是谁呢。我只是性格比较直,爱打抱不平而已,不是什么坏人。”
管弦起身走向门口,她今天想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她知道Joseph的身份条件,不可能看得上她,就算用尽所有招数,他也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发展。
只是江浸月的条件,明明和她差不太多,家庭一样的糟烂,地位一样的低微,长相也没有到惊为天人的程度,性格更是憋闷,毫无朝气。
这样的女人,凭什么会让Joseph另眼相看。简直没有道理。
既然江浸月那么会伪装,一副无辜纯情小白兔的样子,那她就要手撕小白兔,让钟思阳看看,这副皮囊之下,是怎样的粗俗糜烂。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要伤害她。”
管弦回头,冷冷笑道,“你还真是深情。可惜,你不懂女人。跟她搞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我也认识。人家未成年的时候就玩得很野,野到没伦理,没道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越是豁的出去,女人越是欲罢不能。总监,想吊住江浸月那种女人,您还是太矜持了。”
门被带上,发出“咣当”的声响,像是谁拿着木棒敲在头上。
Joseph现在不仅是胃疼,头也疼得厉害。
他当然难过,当然心碎,曾经幻想和小月在一起的星空,如今已不再澄澈。
但他更多的是担心,是忧虑,他害怕小月被欺骗,被伤害,甚至被精神控制而不自知。
照片里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心甘情愿。
或许她需要帮忙?只是不敢开口,不敢求助呢?
他辗转反侧一夜,早上吃了双倍的止疼药,还偷用了钟思雨的遮瑕,掩盖青黑的眼圈。
他借着一起出差的由头,把小月单独叫进办公室。
问了一句他作为上司不该问的话。
可她从小月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波澜。
她只是疑惑,随即又像所有的下属一样,对上级表现出尊敬和客气。
她的面庞白皙,脸色红润,透出之前少见的,属于女人的光泽。
这种状态验证了她说自己过的很好,都是真的。
那他应该放下心来才是,为什么心却更难受了,绞痛得让他分不清是情绪作祟,还是真的病了。
Joseph走向窗台,打开窗户,深深呼吸。
高层的风格外大,他的鼻腔被席卷而来的空气刺激着,又酸又疼。
他只能仰起头,让那股酸涩不要向上蔓延。
他不想流泪。
泪水只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加无用。
前些日子,他还不理解钟思雨为何那样偏执。现在,他不仅理解她,而且羡慕她。
至少她还能把不甘心肆意地表达,把痛苦尽情地宣泄。
至少她可以喝酒,可以哭泣,可以不管对方多么无情冰冷,自己仍然热烈。
可他只能忍着痛苦,打起精神,继续工作。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小月。
做一个客观,专业,情绪稳定的上司。
他曾满足于默默守护。
原来,这个女人,早已有别人在守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