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均州是厌恶路小堇的。
从初见开始就厌恶。
如今在真切看到她的各种卑劣行径后,就愈发厌恶了。
厌恶到,便是有朝一日路小堇死了,他不往她坟头吐唾沫,都算是他对这个师姐仅有的一点关怀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当路小堇真一身伤,鲜血淋漓朝他走来时,他竟会难受至此。
是因为,同门情吗?
“师姐,你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哪有害人的,把自己伤成这样的?
而江意浓反倒是一点伤没受。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
其实路小堇并没有想要对江意浓做什么?
那刚才他说的那些指责的话,她听了,会怎么想?
萧均州的心口又止不住地抽痛起来。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担心小师妹”他嘴唇泛白,“师姐,你刚才是不是去了护山大阵?”
他也是因为护山大阵被开启,才匆匆赶来的。
远远就感觉到了弥漫开来的魔气。
冰洞恰好在护山大阵附近,路小堇又伤得这样重,定是运气不好,路过护山大阵,遇上了魔修。
要说,平日里禁地没乱。
为何偏偏路小堇刚受完罚就乱了?
难不成是天道都看不下去她为非作歹,所以想除掉她?
他以为他会觉得她活该。
但没有。
他只是……有些难过。
这时,路小堇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与萧均州记忆里的某个倒下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耳边是一些不太真切的声音:
“但师弟,你要知道,我自小在无心峰长大,至今未出去过。”
“该怎么与喜欢的人相处,没人教过我啊。”
“所以师弟,以后你来教我,好吗?”
萧均州睫羽微颤。
这是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挣脱出来。
“噗——”
萧均州吐出大口血。
他捂着心口,跌跌撞撞想要上前。
“师,师姐……”
他想要,靠近她。
不知缘由,但想靠近。
突然,一阵风袭来,司空公麟一袭白袍,凭空出现,拎起即将摔在地上的路小堇,与她一同消失在半空。
“噗——”
萧均州跪倒在地,再次吐出大口血。
虚弱不堪。
江意浓冷瞥了他一眼。
“小师兄,你怎么了?”
她立马从袖口处拿出一颗药丸,混着忘情草的汁水,塞进了萧均州的嘴里。
待萧均州将丹药完全咽下去后,她反手就是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
她起身,冷冷看向半空。
错了。
都错了。
早该知道的,像司空公麟那种人,会收无法修炼的路小堇为亲传弟子,必定是有所求。
原来是因为纯净之体的力量。
路小堇刚才毫不费力就制住了灵狼兽,挖出内丹,是因为她的血吗?
那静心丹呢?
也是用她的血制成的吗?
之前那能破生死阵,断傀儡的箭矢上抹的东西,她去调查过,是静心丹。
可拥有那种能力的,只有纯净之体的血。
难怪各大宗门里,唯天云宗能炼制静心丹。
原来是因为路小堇。
而偏偏,这世上,只有一个路小堇。
而一年到头,天云宗售出的静心丹,有成千上万颗。
这得是用了多少血啊?
江意浓眼底溢出浓浓的杀意。
司空公麟这么会做生意,他怎么不去死啊!
计划得变一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杀意,拎起萧均州,上了无心峰。
*
这边,岁锦等人正抱着被子,在山下等着接路小堇。
被子是好东西。
扶桑说了,到时候路小堇冷的话,就能披着被子。
如果她冷死了的话,还能用被子裹尸。
一被两用,接人出狱必备单品。
可就在这时,守禁地的弟子却告诉他们:
“路小堇在冰洞里犯了大错,刑期加长,你们改天再来吧。”
抱着被子的扶桑愣了一下:
“大错?什么大错?”
刚才禁地开启护山大阵,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他们都知道是魔修闯进了禁地。
难不成这事儿跟路小堇有关?
“难道那魔修是她放进来的?”
弟子们:“?”
上头只是想让路小堇多关几天。
可面前这丫头,却似乎是想让路小堇死。
“那她是犯了什么错?”莒婵问道。
那弟子不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扶桑不满:“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怎么你们这里罚人还没个说法了?”
弟子瞥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也没法回答。
上头只说多罚两天,原因又没跟他解释,他能知道个什么?
再说,像这种残害的同门的恶徒,就该罚死在冰洞才好!
多罚两天怎么了?
“反正今天她是出不来了,别等了,都散了吧。”
扶桑不满,作势就要刨根问底。
岁锦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一拉,冲弟子和气一笑:
“好,我们这就走,麻烦你了。”
“嗯。”旁边的弟子点了点头,眉头紧锁,“而且她一残害同门的罪人,你们来接她做什么?以后离她远点,免得被拖累。”
他是好心。
岁锦也记他的好心,作揖道:
“多谢师兄提点。”
“无碍,回吧。”
“是。”
岁锦多看了冰洞两眼,抿了抿唇,有些担心路小堇能不能撑过这几天。
但担心没用。
她叹了口气,拖着扶桑离开了。
路小堇当然能撑过去。
因为她压根没在冰洞里。
加长刑期只是对外的说辞,其实是因为,路小堇那天伤得太重,走不出禁地。
为了救她,司空公麟带走她后,才给了这个说辞。
*
等路小堇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彼时,她正泡在温泉池里。
“咕噜咕噜——”
温泉池里堆满了药材,药效一丝一丝地渗透进她的皮肤,伤口痊愈得很快。
别说身前的几刀狼爪了,便是身后的刀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身上也有劲了。
这是无心峰主殿的温泉池,入目是大理石,琉璃瓦,中间设了个亭子。
亭子里,司空公麟盘腿而坐,正在修炼。
“师尊——”
司空公麟刚睁开眼,就见路小堇从池子里爬出来,一半身体已经伸进了亭子。
她撅起嘴,‘呵忒’一声,往他跟前的茶杯里吐了一口唾沫。
司空公麟:“!”